与他做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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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是？

恋人。

如果成为彼此的恋人，能更光明正大地说服黎耀消灭他吃不下的食物，他没有反对意见。

梁韵亭从衣柜里选了一件高领针织短袖穿上，遮住从脖颈延伸到锁骨的吻痕。

黎耀问出，或者说是陈述出的那句话时，梁韵亭有过一瞬尝试拒绝看看是什么后果的想入非非，但“嗯”比他的想法还要迅捷地从嗓子眼溜出。黎耀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给他一个深吻，又加重了下身征服的力度，让他只能喘息与发出单字拟声词，彻底失去反悔的机会。

梁韵亭回想起来，懊悔自己的答应得太快，显出很迫不及待的模样。

明明他的目的是控制Fork，怎么好像反过来被黎耀牵着鼻子走？

不过，看在黎耀上班前主动做了早餐的份上，可以原谅他一次。梁韵亭一向会安慰自己，直接忽略黎耀反客为主翻冰箱的事实。

黎耀煎鸡蛋和烤面包很熟练，蛋黄的溏心和面包片的酥脆程度都是梁韵亭喜欢的范围。咖啡煮得一般，粉水比例不合适，需要加牛奶调和味道。

吃完早餐，梁韵亭出门前踌躇良久，脱下原本的上衣，换了一件中领衬衫。

再气定神闲地给黎耀回消息：“起来了。”附一张空的早餐盘照片。黎耀又回复他一个黄豆人开心笑脸。

到办公室后，梁韵亭在桌面化妆镜前找好角度，下巴微抬，拍了一张不露脸的照片。

他看了看时间，估算黎耀应该到了食堂，把照片传给黎耀，语音留言语气幽怨：“黎耀哥，还留在上面呢。”见到对方已读后，梁韵亭把手机静音塞进抽屉，拿出另一部工作机和咨询案记录本。

下午是一对一的家庭集体咨商案，父母怀疑小孩是高功能自闭症谱系，Lucia介绍的客源。梁韵亭与一家人花了两个小时梳理精神病症、夫妻关系、亲子关系的相互缠结，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结束。客人（包括挑剔的中产父母与他们只会摇头和点头的孩子）还算满意，临走时与他约好下周来访的时间。

梁韵亭送走一家人后，在沙发上阖目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起身，检查明天的日程表，离开办公室，打开日常使用的手机。

有两条未读消息来自黎耀。第一条是两分钟后的“抱歉”。看不出一点抱歉的态度。梁韵亭腹诽。第二条是五小时后，刚过不久：“给你买了个东西，寄到家里，注意查收。”似乎是意识到文字语气过分僵硬，黎耀又紧接着发了个动态表情，是流行的动画角色比爱心。

还知道送礼物赔罪，是受人指点？

梁韵亭勉强满意，告诉黎耀自己下班了。

这次没有很快被已读，梁韵亭猜他还在工作。

回到家，门口果然放了个方形盒子。拆开，是一条黑色宽带choker，蕾丝边繁复华丽。

梁韵亭忍俊不禁，暗骂闷骚。他决定先不批判黎耀的审美，但也不给他拍照，只说“收到了。”

翌日晚上，黎耀下班后到梁韵亭家里。梁韵亭戴着choker等他，与他拥吻和交合。然后把他看不顺眼但令黎耀莫名兴奋的饰品顺理成章地弄脏。还是穿高领上衣算了。梁韵亭心想。

梁韵亭有时会思考，谈恋爱是不是一种单纯暴露效应的体现。

因为见到这个人太多次，所以越看他的相貌越欣赏喜爱；因为对这个人的越来越熟悉，以至于将他纳入为自己的一部分，成为一种难以割舍的习惯。从身体的契合到情感的依赖，原来是如此无法抗拒的发展吗？

明明才过了两三个月，还不到职员入职的试用期。梁韵亭惊觉自己已经无法想象离开黎耀、不和他联系的未来。

警官与杀人犯，Fork与Cake，就这样成为芸芸众生里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

在电影院一起看最新上映的鬼片时，梁韵亭从主角无聊的尖叫中脱离，盯着黎耀的侧脸出神，抑制不住地笑出声，然后忙不迭地小声朝周围观众道歉。

梁韵亭偶尔也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沉迷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庸俗生活里，甚至越发乐在其中。

他陪黎耀看了好几部直到结尾也没弄清楚谁和谁结婚，谁和谁出轨的电视剧。黎耀陪他去了几次他反复帮他认脸但依然失败，黎耀坚持简称为“扭来扭去的几个男人”的演唱会，并认为他们的身材比他的几个男同事们都差远了。

堪堪经过一辆车的小巷里，黎耀骑着警署配的摩托车带他风驰电掣。

由于梁韵亭的懒惰，黎耀问了一个多月，最后不得不亲自载他到家里。

初次涉足兰港人口最密集的区域，梁韵亭挂件似的贴在黎耀身旁，罕见地先牵上黎耀的手。

有流浪汉横躺在街角，几个青少年踩着滑板飞驰而过，还能闻到飘来的大麻味。也有穿着风衣抹了发胶的男人女人匆匆经过，按着蓝牙耳机发射一连串听不懂的名词组合。遇到最多的是遛狗的上了年纪的卷发妇人。

梁韵亭觉出几分新奇，亦步亦趋地跟着黎耀穿过几栋高楼，进入单身公寓。

比起梁韵亭闹中取静的大平层，黎耀的房子显得寒酸不少——当然，黎耀并不做这种无意义的比较。一室一厅被黎耀整理得井井有条，视觉空间并不狭窄逼仄。窗明几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拆开的包装盒或者未归位的物品。梁韵亭心想，如果是他先来到黎耀家里，一定会错判屋主是个禁欲主义者，他们可能就此失去交集。

黎耀观察梁韵亭没掩饰好的惊讶表情，很是自得：“如何？”

“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

“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吧？”

“……或许是吧。”事实上，他没有进行过这种想象。

似乎是有些奇怪。梁韵亭突然发觉，他对黎耀的生活缺乏探究的欲望，他没有关心黎耀住在哪里或是原生家庭什么气氛的意识。

“要吃水果吗？”黎耀打断了梁韵亭逸散的思绪，拉着他坐下，自己走向厨房翻找，“或者喝咖啡吧。”

不等他回答，黎耀已经挽起袖子，从橱柜里拿出一套磨豆机、手冲壶和滤杯。

梁韵亭坐不住，探头去看：“豆子是巴拿马水洗浅中烘，做了功课吗？”

“问蓝风车的老板推荐的而已。”蓝风车是他们常去的甜品店。

梁韵亭浅笑，目光跟随黎耀利落动作。他很喜欢黎耀的手，骨节粗长、指甲圆润，薄茧在掌心分配得恰到好处，使用时通过手腕与小臂连成峭拔的直线。

热水缓缓冲在磨好的咖啡粉上，激发醇厚的香气，清透的明棕色液体潺潺流下。

“尝尝？”肯定比全自动咖啡机出品的好。黎耀自觉咽下后半句。

“酸甜的，像水果糖。”梁韵亭眼睛微微睁大，“好喝。”他踮了踮脚，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黎耀嘴唇。

或许因为一段时间与梁韵亭接近形影不离，黎耀的味觉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不过，他没有特意告诉梁韵亭。

他暂时不想失去梁韵亭习惯性的多此一举。

黎耀俯身，扶着梁韵亭后脑，以他惯常的节奏品尝咖啡的味道。

梁韵亭竭尽全力回应他。

他只在乎眼前这具身体能给予的，抛弃多余的干扰，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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