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室，何知闲还有些发蒙。他从未想过向沈旭庭表露心意，即使有过幻想，那也是最最好的美梦里才会出现。

他连沈旭庭这三个字都只敢在心底描绘，要拿笔写下来，他想到了‍‌‍仙‍‎‌‌侠‍‌‎小说里要动用灵力运笔写下的符纸，他是用完灵脉里的所有灵气再抽干心头血都不见得能写完这二十二画的。

不过沈旭庭要他写，他肯定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五年光阴，沈旭庭在他心里被塑造成天神般的存在，光芒一照到他的身上，他的大脑都成了浆糊，拒绝这个选项是从未出生过的。

或许，这是要给他一个机会。何知闲这样想。这是给他一个和别人一样站在沈旭庭面前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沈旭庭亲自给的，何知闲的脸发起烫来。他又有些沾沾自喜了。

他再次想起了那个不算是吻的吻，悲从喜中来，欲哭无泪，羞愤欲绝。

“何知闲，你都干了什么！”心中哀嚎，猛地倒向书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周围人难得对他投向了怪异的目光。

但他也没心思再去管别人怎么想了，他只想知道沈旭庭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廉耻的omega，会不会让自己写了信然后贴在布告栏让全校看他笑话，会不会被他亲了觉得恶心，会不会生气。

他回忆起早上沈旭庭突然向他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平时正脸都见不着，这时候大脑里都贴满人家的正脸巨型海报了。何知闲只希望自己的眼睛变成最专业的相机，留存下油画般华丽的上帝佳作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的那一刻。

酸楚、甜蜜、紧张、纠结在何知闲脆弱的胃里搅动，被他滚烫的心燃烧，沸腾的蒸汽几乎要将他的大脑融化。

“同桌，发烧啦，头是不是有点晕啊？”

李好看见何知闲耳朵红得像被蒸熟了，心想今天教室暖气也没开这么热啊，忍不住上手摸摸。

“没有……昨天没睡好。”

何知闲抬起脸来胡乱回应好友的关心，好友却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何知闲心里本来就有鬼，这下连话都要说不清了。

“干、干嘛这样看我！”

看到何知闲这副欲盖弥彰的紧张模样，李好心中了然。对着他更红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调戏道：“小闲，是不是看不该看的东西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何知闲一下有些失语，也莫名安心起来。他想对李好翻个白眼，但还是没翻。

“说什么呢你。”他嘟囔了一句，离开了座位，想去洗手间洗个脸冷静一下。

李好跟上去像平时一样笑嘻嘻揽上何知闲的肩膀，却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像在野外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上的恐惧爬上他的脑后。他回头看向教室，熙熙攘攘的早读，都在忙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关注到他们两个。他挠挠头发，有些奇怪，但还是放下了揽着何知闲的手臂，甚至主动分开了一些距离。

英语课。

何知闲的脑内已经是废墟一片，不出意外，起码今天直到睡前，他的三魂七魄是不能从今天早上七点二十三分那个时间段回来了。

“何知闲，你来回答。”

英语老师只一声就成功为何知闲招魂，魂魄归体，何知闲惊得要跳起来，心中大呼完蛋。

何知闲英语也不算差，但是怎么都是不通的语言，英语老师念经一样一串单词飞出来，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课堂上，刚才一个字母都没听进去，脑里全是粉红泡泡和噩梦打架。

何知闲一边慢慢挪动屁股离开座椅，头却是越来越低下去，好像底下有沈旭庭似的。

同桌李好在旁边想传递答案，奈何此人胆小如鼠，一点不敢往右边看。李好捂着脸就要晕倒，不愿目睹接下来的惨状。

何知闲透明人一只，老师平时是怎么也不会点他的，奈何今天实在是忽略不了那两眼空洞。难得听见何知闲的名字，全班人都注视着这个倒霉的透明人。这下何知闲的头更是难抬起来了。

“头抬起来，地上没有答案。”英语老师容不得逃避，何知闲不得不抬起沉重的头颅。

他下意识往斜上方一个位置看去。那人深受老师器重，常年坐在教室中央最好的位置，处于漩涡中心，依旧泰然自若。此时也是一样的，没有像别人那样转过头来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他英语永远是满分，老师才不会管他。对他来说这就是平常的一节课，随便一个他不在意的同学被老师叫起来了。实际上也是这样。他就这么坐着，好像什么事也影响不了他。

何知闲莫名有些失落。其实他每天都会看一看那个背影，也永远只是背影，今天却期待有些不一样，结果是他自己都懒得嘲笑自己了。何知闲刚抬起来的头又有些想低下去了。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没听。”何知闲乖乖承认错误，老师叹了口气就让他坐下了，她没必要为难这个平时表现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学生，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何知闲怏怏地坐下了，李好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就是突然被叫起来吓了一跳，也没说什么。

何知闲脑里粉红泡泡随着他一站一坐全都消失了，噩梦将军倒是还在，不过何知闲命令自己不许再想某人相关，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在老师身上。噩梦将军缓缓下场，没有消失，而是随时等待着时机再上场。

今天周一，不知怎么的没开晨会，有长长的课间。李好出去玩了，他人缘其实蛮好，在哪里都玩得开。

何知闲自然是哪里都不会去的，拿出来牛奶，又觉得天气还是太凉了，牛奶都不想喝了。何知闲好像又想到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阵清新的香气袭来，身边有人坐下。

何知闲从来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但是却觉得自己应该要闻过的，他似乎一直在寻找着这样好闻的香气，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他转过头，与一双黑色的眼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