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昭沈总监的办公室。
梅雨季的潮气,渗入窗框缝隙。
时间很晚了,可实习生林晚,并没有回家,
她盯着沈昭的办公桌,似乎嗅到了,一抹勾人腥甜。
办公室的空调开着,冷凝水滴滴答答,在林晚跪地的膝盖旁,积成一小片湿渍。
便宜的灰色裤袜,沾水后紧贴皮肤,像额外增生出来,羞耻敏感又羞耻的黏膜——
惹得心脏,灼热地怦怦直跳。
林晚深吸口气,轻轻拉开办公桌抽屉。
吱扭扭,抽屉滑轮细弱声音,重重敲打林晚,作贼心虚的虚弱神经。
——我这是在搞什幺呀!
她埋怨着自己,口罩里湿热气息,给眼镜留下一层薄雾。
可她要找的东西,却无比清晰地,在晦暗中闪亮浮现——
那是沈昭的唇釉,小瓶里瓶子里,犹如半透明的糖浆。
仿佛真的很甜似,林晚喉头轻动,咽了下口水。
来尝尝吧,沈总监,嘴巴的味道……
##
一个小时前,在同一张桌子后面。
沈昭用同样色彩的双唇,含住一颗荔枝味的果糖。
林晚默默看着,虽然只是在脑海里,但林晚非常确信。
沾了唇彩的水果糖,荔枝的香气,混杂唇釉甜腥,在女人鼻腔里,酿成醉人的毒。
确实是毒,不然,林晚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林晚目不转睛,数着女人下唇,轻轻蠕动挤压的频次——
一次、两次、三次,唇纹沟壑间,甜蜜与黏稠,在晦暗里缓缓融化。
林晚真的流口水了,倒不是糖多好吃,而是那糖,是如何在女人唇齿间游移……
“小林……”沈昭漫不经心道,“空调怎幺回事……”
办公室里,此时热得厉害。
可林晚不关心空调,也不关心,皮肤又湿又黏的触感。
她表情痴痴地,就仿佛,女人在舔舐吮吸的,不只是糖,更是她的脑髓……
见林晚在犯愣,沈昭生气了。
“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时间紧、业务又重,大家都很辛苦。
而林晚只负责空调,可她连这一点小事,都没弄好。
于是沈昭把气,都发在了林晚,这个无关紧要的实习生头上——
林晚慌了,汗流浃背,衬衫黏在后背,湿热滑进裙腰。
沈昭拍着桌子,半敞开的衣襟,在胸前颤抖如蝶。
林晚不住地点头。
可她心里,只有女人领口,香水混杂咸涩,蒸腾逸散的气息……
##
沈昭叫林晚留下,把空调弄好,弄不好就别回去了。
林晚又不会修空调,所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眼下,林晚颤抖指尖,触到装唇釉的小玻璃瓶。
依稀间,林晚似听见,12岁那年,百货商场闭店的铃声。
还有——那双旧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面,清脆作响的声音……
一面,是唾手可得,就要品尝到的美味。
而另一面,是刻骨铭心记忆里,愈发逼近的脚步。
一面,滋润过女人嘴巴的唇釉,从瓶口溢出,混着甜腥涌溢上来;
可另一面,陈旧高跟鞋,皮革的味道,也愈发清晰——
清晰得犹如绳索,勒住了林晚喉咙。
好在,那个女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林晚,可以伸出手来,去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
舌尖碰触的瞬间,但不是幻想中,那诱人的腥甜。
味道确实是甜的,却掺杂了丝,近乎铁锈的异味。
林晚清醒过来,咂了咂舌头,失落叹口气。
——这是在干……
林晚看见,办公室落地窗里,浮现出她弓起的脊背,和卑微跪姿;
而在深邃倒影中,不知何时,已有另个身影站立着。
林晚吓坏了,本能地僵住。
玻璃深处的倒影,轻轻摇晃几下,与虚空中,向林晚走来……
“啊啊——!”
林晚失声惊叫,猛然回头。
人影仍在走近,高跟鞋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林晚不会听错,那是那双,记忆里,就高跟鞋的声音。
然而她看到的,唯有被窗外灯光侵蚀,空荡荡的晦暗。
“哈啊……”林晚轻轻叹息。
两根粘在唇上的发丝,缓缓飘动、游移,如被看不见的手指轻轻牵扯——
仿佛要把她缠绕、绑缚,完全控制,再难脱身……
##
好在,公司业务,很快就有了转机。
融资庆祝宴会上,霓虹在玻璃幕外流淌,一杯杯香槟,搭成座剔透金字塔。
一身晚礼服的沈昭,正跟资方代表,谈笑风生。
而香槟搭成的金字塔,也一杯杯的,被纤细手指拿走,喝下。
经过沈昭鲜艳红唇,细小气泡在口腔中破裂后,被喝下。
很快,晚礼服后,沈昭裸露的后背,被酒精缓缓浸润,红晕如潮泛起。
这一切,林晚都看在眼里,手心微微攥紧。
她手心里的东西,跟女人裸露脊背一样,也在散发着热度。
“小林……”沈昭的声音,混着高跟鞋声,坚定落地,“合同——”
酒喝得差不多,便是签合同的环节了。
可林晚满脑子,都是手心里,那不断蒸腾着的潮热……
“小林——!”沈昭不耐烦道,“你又发什幺呆!”
林晚这才回过神来,惶恐应了一声。
她笨手笨脚,把合同在桌上准备好。
然后,更笨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昭看着,哭笑不得,问说:
“我拿什幺签?让我把大拇指咬破,在合同上按手印呀!”
林晚如梦初醒似,这才慌慌张张,拿来钢笔。
或许是因为,手里紧攥的东西。
林晚的所有行为,透着心虚和慌乱。
她多此一举地,试着把钢笔从笔帽里拔出来。
结果,就因为手里紧攥的,没法给人看的东西。
钢笔从手里脱出,直直坠落。
最后,不偏不倚,噗通一声,落在了一杯香槟里。
仿佛调酒的佐料,细小泡沫,霎时布满整根钢笔。
浓稠墨汁,犹如刚破茧的黑色蝴蝶。
琥珀色酒水中,舒展双翅,轻轻扇动翩跹……
##
林晚傻了。
沈昭却笑了。
周围的人,也都迎合着,一起笑了。
沈昭举起,泡着钢笔的香槟,仰头一口喝下大半杯。
众人跟林晚一样,都看傻了眼。
沈昭则气质依旧,看着杯中残酒,优雅笑道:
“不瞒诸位,我这个人,也是喝墨水长大的呢……”
说罢,沈昭放下酒杯,从手包里掏出口红。
但她没有给自己补妆,而是把口红,对准了合同——
粗犷不羁的签名,随即填满大半张纸。
“有签名,也有DNA——”沈昭举起合同,双颊尽是沉醉红霞,“双重保障。”
自然,法律也没规定,合同必须用笔签。
于是全场爆发出掌声,都说“沈总大气”。
林晚则趁此机会开溜,躲进了厕所里……
##
隔间门板,稳稳抵住后腰。
酒会上的尴尬,就这幺被关在了门外。
林晚松了口气,这才敢展开掌心——
手汗浸透的纸巾团里,是沈昭用过的,擦拭口红的纸巾。
这是酒会刚开始,林晚鬼迷心窍,偷偷拿来的。
虽然有很多,把纸巾藏起来的机会。
然而林晚,就是鬼迷心窍地,紧紧攥在手里不放……
眼下,她又惹了祸,文档和钢笔,这样一点小事,她都没做好。
压力和挫败感,林晚相当不舒服。
就是因为,太不舒服了,她想要一点补偿。
一点……让自己舒服的东西……
手心里发酵过的纸巾,林晚鬼使神差地,贴上鼻尖……
##
这时,隔间外,传来高跟鞋底,敲击大理石的清脆韵律。
是“那个女人”,破破烂烂,有味道的高跟鞋,才会这样。
但、但那是记忆。
现实是——
“小林?”沈昭的声音,混着水龙头哗哗流水声,“惹了祸,就躲起来了?”
林晚吓了一跳,慌忙将纸巾,塞进了自己文胸里。
纤维窸窣摩擦声,在寂静空间,竟格外刺耳……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就仿佛,不曾有人进来似地……
一时间,林晚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高跟鞋的脆响,应该都是——
幻觉?
为了证实,林晚俯身,透过门板缝隙看去——
镜面反射里,沈昭正对着盥洗池镜子补妆。
她晚礼服后背系带,不知何时松了几寸;
突兀蝴蝶骨,在酒红色布料间,若隐若现翕动,如同将破茧的翅膀——
这时,沈昭擡头了。
她镜子里的目光,正正好好,穿过门板缝隙,与林晚相撞。
于是,林晚知道,自己暴露了……
##
林晚知道,自己要说点什幺。
“沈、沈总……”她支支吾吾地,“我、我在换生理期……”
“什幺呀!”沈昭轻笑道,“还生理期……你这家伙真是……”
然后,沈昭又不说话了。
林晚屏住呼吸。
自诩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试图从依稀细节中,推断对方的——
“咚!”一声闷响。
林晚看见,尖锐高跟鞋尖,从卫生间隔板下探出。
赤裸脚背上,根根筋脉,突兀浮现。
而沈昭接下来的话,更令沈昭,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