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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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在校园内无聊的日常,塞维斯离开教室的次数不多,恰巧每次在门口都能遇见赫特。
完全没有被握住把柄的自觉,曾经跟在赫特身后那些肮脏的鬣狗,已经被遣散。
如今他像个坠在塞维斯身后的尾巴,总是遥遥的跟在他身后。在校园内穿行,不过去打扰,只是用他独特的行为恶心和挑衅塞维斯。
走出校门,赫特依旧跟在他身后,手插在兜里,姿态很放松,脊背却过于挺直而显得紧绷。显然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松弛,微低头让蓝色发尾在他眼前晃动,模糊塞维斯身形。
一路跟到巷子里,塞维斯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赫特。天渐渐凉了,衣服已经换成微厚的黄色呢龙裤子,上身v领的米色宽袖毛衣,背着单肩包,整体看上去衣着很慵懒。
像一头猎杀老鼠之后,疲倦在阳台晒着阳光的猫。
褪去曾经软弱样子的塞维斯,越加吸引赫特。一旦与他蓝色眼瞳对上,就像一杯燃着火苗的烈酒被吞入咽喉,带着剧痛烧灼体内每一处经络。
高潮比死亡来得还要快。
赫特先开口,“不是让我当你的狗吗?”
“我总得乖乖跟在主人身后。”
他仰起下巴,笑得很灿烂,轻易能挑起塞维斯的怒火。
眼神四处打量,“这个地方很熟悉。”
赫特装模作样的回忆,“以前我经常在这里看着你跪在我脚边的样子。”
他猛地拍了一下手,想起来的样子。“我忘了,是我把你带过来的,在这里折磨你。”
“真是倔强,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
塞维斯没有因他的话语而产生情绪波动,“拼命抓住过往的回忆,是因为感到不安吗?”
“怕我遗弃这段过往,你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怕我逃脱你留下的阴影,大步走向光明,留下你承受所有不堪。”
塞维斯一笑置之,“赫特,我自始至终都明白你在想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写明所有答案。”
“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提心吊胆的活在你眼睛里的卑劣中,数着时间猜测你能对我有什么用?”
说完,塞维斯快步走出巷子,身后赫特咬紧后槽牙,攥紧拳头,因过于用力而身体颤抖。
他摆出全然不在意塞维斯话语的样子,提高音量,“没关系,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会永远跟着你。”
“像你摆脱不了的恶鬼。”
塞维斯连一个回眸都不愿给他,离开巷子后,顺着道路找到那辆熟悉的红色车辆,嘴角微微上扬,和菲尔德一同回家。
只留下赫特疯了一样,一拳一拳砸在墙上。他怎么可能不担忧?塞维斯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让他时时刻刻不安。
今日饭后,科顿没有带他去车库训练,而是开着一辆蓝色的新车,带他去海边练车。
塞维斯知道不能麻烦先生日日接送,但将要独自开车上下学的事实,还是让他忍不住失落。
对此科顿的反应是一路上口中传出轻快的哼唱。他早就不把塞维斯当做年幼的男孩,这是一头拥有狼子野心的小混球。
练车对于塞维斯而言没有难度,简单说明后,科顿就让他上手练了几次,他就可以轻松的绕着海岸线行驶。
令人遗憾的事实是明日起,他将独自开车接送自己。
回去的道路,由塞维斯驾驶车辆,瘦长手指紧握方向盘,视线偶尔瞥向两旁道路。
科顿却在此时开口,“没有处决那条疯狗,是想驯化他?”
他通过车窗看着沿岸的昏暗大海,远处落日燃烧着海面,零散的海鸥在低飞。
塞维斯漫不经心的说,“没想到科顿先生有空关心我的事。”
科顿不接话,自顾自说下去,“你想复制先生的过往,”他发出不屑的冷笑,“是先生的些许仁慈,让你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他看向塞维斯,“你太贪。”
“科顿先生似乎很讨厌我。”塞维斯说,“我只是想留在先生身边,别的我不去想。”
“你装得再乖巧,总有一天也会暴露在先生眼前。”科顿抱臂,不再开口,索性闭上眼睛。
之后一路无话,塞维斯脸色冷淡地抵达房前,没在沙发上看见菲尔德,便直接回去房间。
无论科顿如何针对他,只要先生不厌烦他,科顿的敌意就无用。
晚上塞维斯却睡得不是很安稳。几次惊醒后,他便不再入睡。坐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感受携带凉意的冷风吹在脸上,吹去他脑袋里的昏沉。
夜色沉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天空不见月亮也无晨星,屋内他也没有点亮灯光。
这般的漆黑下,却让他莫名有种安全感。仿佛无人能窥见,他心里翻涌蔓延,快速生长的某些念头。
他只短暂驻足一会儿,便转身轻声推开门,到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水咕噜咕噜经过喉咙,流入胃部,他似乎能听见肚子里流动的水声,这样的安静放大他的感知,塞维斯莫名笑了一下。
他仿佛是寄生于黑暗中,不可见光的幽魂。他看向自己的手掌,血肉包裹骨骼已经不再显得营养不良,他在生长,枝干上却只能坠下沉甸甸的肮脏果实。
因为,他本就在污秽中发芽,早就无法纠正。
塞维斯明白,这段时间赫特的纠缠,都是在提醒他。
眼前的美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化作血液在他体内流淌的罪恶,才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即使,塞维斯可以掌控赫特,可以摆脱他。以前没有选择,他渴望光明,现在有了选择,塞维斯选择掌控黑暗。
拿着水杯向回走,经过沙发时,塞维斯听见浴室传来极轻的水流声。
他停住脚步,以为是水忘了关,向浴室方向走去,看见里面有朦胧灯光从缝隙露出。
这个时间谁还会在浴室里洗澡?塞维斯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正打算往回走,视线转动间,鬼使神差地继续走了过去。
透过缝隙,地板上蔓延些许水迹,顺着水流移动视线,浴缸里躺着一个男人。他慵懒地闭着眼睛,头发是干爽的,只有裸露的胸膛带着潮湿水汽。
手臂搭在浴缸边缘,暖黄的光洒在他的身上,营造一丝陈旧润泽的景象。
那是他的年纪与阅历,那具精瘦有力的身体,所创造的独属于他的魅力与诱惑。
塞维斯愣住,猛然回过神,放轻脚步向后退去。原地直愣愣地站了一会后,才脚步急促地走回房间。
他后背抵住门,抬起颤抖的双手捂住脸。呼吸迅疾,随着深呼吸身体平复下去,指缝间露出他震颤的瞳仁,和似乎被手掌用力按压而变红的脸颊。
没想到先生会在这个时间泡澡。
脑海中闪过菲尔德靠在浴缸里的模样,水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胸膛被水汽熏红,挂满诱人的水珠。
塞维斯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强行把画面从脑海里删除。
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他在憋闷的逼仄空间里,催促自己快些睡去,可思绪总是不合时宜地闪过浴室里的场景。
他在混乱思绪中,过了许久才睡去,而后做了一个梦。他没有离开,而是推开门走进浴室。浴缸里姿态悠然的菲尔德睁开眼睛,没有驱赶他,反而向他招了招手。
梦短暂,却印象深刻,难以忘却。
次日醒来时的塞维斯,眼下有淡淡青色,非常明显的疲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睡好。
菲尔德递过来面包,“今天需要自己开车,有些紧张?”
塞维斯急忙摇头,却没有看向对方。“没有,只是没睡好。”
他加快吃早餐的速度,向菲尔德告别后,开着那辆蓝色的车驶向学校。
路上,眉毛一直阴沉地压住眼皮,手指焦躁地摩擦方向盘,视线不时向四周看去。
塞维斯明白一个道理,纵使他活在黑暗中,也绝不能成为像赫特那样的人。
他不能觊觎光明。
他不算了解菲尔德,甚至敢说科顿也未必完全了解那位先生。
可塞维斯清楚,菲尔德这样的人,把他带回家只不过是发了一个随意的小善心,对于他无关痛痒,却能改变塞维斯的命运。
一旦塞维斯产生别的念头,让这段简单的关系混入不该拥有的情感,菲尔德一定会及时斩断,让他离开斯泰兹小镇。
他本就有意让自己远离这一切。
塞维斯握紧拳头,先生救了他,改变他窝囊屈辱的人生。因此他对先生产生一些敬仰的情绪很正常,但是绝不可以让这份感情转变成别的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留在先生身边。
他不能变成赫特那样的变态!
明亮的车身停在校外,塞维斯表情凝重地推开车门。
学校悄然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言,编造赫特因为他榜上一个有钱人,而不敢再去找他的麻烦。
曾经唯唯诺诺,压低存在感的他,如今却焕然一新,开着一辆价值不菲的新车来到学校。
某一定程度上,在他们眼中等同于证实了谣言。
塞维斯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早就习惯。而赫特乐于看见这一切,不如说他的沉默顺便为谣言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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