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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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情很不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赫特身上。
“他在哪个方向?”
赫特指向门口的位置。
面部线条抖动几次,侧过身隐没在屋内阴影。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床上看报准备休息。”垂在身侧的手握拳,脸上的表情依旧不真切,“我事先喂母亲喝下助眠的药,佣人也都离开了。”
“只要你不弄出太大的声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加里宅中发生的事。”
塞维斯掏出手枪,眼神意味深长,“我需要庆贺你即将到来的自由吗?”
赫特做作的俯身行了标准的绅士礼,“难道要我跪下亲吻您的鞋子?”
“主人!”
拇指摩挲手枪侧面,走向门口,赫特在背后凝视他。
“虽然杀掉他,对我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过长发尾盖住他的眼睛,“但今天的你抱有的目的与活动室内的你不同。”
他对于塞维斯的情绪,可谓是极其敏锐。
“你在那个男人那里遇到挫折了?”
脚步静止,保持脚尖未落下的姿态,“多嘴的宠物会被主人抛弃。”
“我希望你能学会沉默。”
塞维斯推开门走出,赫特跟上,双手插在兜里,闲庭信步的样子。
只是随着接近阿利克.加里的房间,他的脸色逐渐苍白,像是失血过多似的。
“不要让他开口。”赫特只说这一句,就停在原地不再向前。
正如以往的自己,停在黑暗中,停在这扇门之外,永远也不愿推开。
而今,塞维斯替他推开这扇门。
阿利克听见声音,推了推眼镜,视线不曾偏移。
“什么事?”
塞维斯快步走过去,迫近的脚步声让阿利克疑惑,慢动作转过头;视线中却不是儿子熟悉的身影,背后的枕头被抽出,按住他的脸,未回神挣扎,那支手枪就顶在枕头上扣下扳机。
沉闷的枪击声后,枕头上立刻晕开血色,坐在床上的阿利克向后倒去。
门外的赫特听见声音,身体本能一颤,没有进去,惨白的脸庞上,五官缓缓挤出一个快慰的笑。
塞维斯擦干净手枪,移开枕头,用事先带着的镊子将凹陷的眉心处的子弹夹出带走。
面对迎面走来,从容的塞维斯,赫特说,“杀人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已经不再畏惧了?”
子弹被装进袋子里放进衣兜,隔着衣服抚摸。
“多亏你这恶心的家伙,一次又一次送来该死的畜生。”
“接下来……”走到他身旁,塞维斯偏过头,“你要处理干净。”
赫特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塞维斯身上携带的血腥味。
他那肮脏生父的血液味道。
“放心,不会拖累你。”伴随枪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他恢复自由的无声赞歌,从今天起加里家族的一切都属于他。
再也没有人可以掣肘他!
塞维斯急匆匆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他只能一路奔走,所以步伐不免急切。
赫特转身提着一盏油灯,走进这间他已经记不清进去过多少次的房间。
他不去看床上渐凉的尸体,将油灯倾斜,让火苗顺着灯油在床上蔓延,点燃这具血肉躯体。
随着火焰肆虐,床上燃起浓烟,火势迅猛。
赫特慢慢后退,火光在他眼中跳跃,照亮他的脸庞。
“阿利克.加里。”他笑了一声,张开双臂,熊熊燃烧的烈火,将烧灼的热度覆盖赫特躯体表面。
他胸腔里涌动的笑声变大,“你早就该死了!”
他的噩梦结束了!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约束他的决定。
赫特走下楼梯,确定火焰蔓延整个二楼,火势无法被扑灭,才去母亲的房间将她抱起带出房子。
而远处的警笛声也逐渐逼近。
赫特深吸一口气,准备一会应付警察的措辞。
雨水到来的仓促,离回家还有一条街道时,它猝不及防地从天空坠落。在夜色下,先是带来一阵凉意,随后才是噼里啪啦的击打。
奔走的脚步也就慢下来,任由雨水将他缓慢打湿,衣服也就变得沉重。
将遮挡额头的湿发顺到脑后,塞维斯张开双手,静静凝视。
这双手用先生送的刀捅进里斯的身体,捅进他生父的身体,如今开枪射杀了赫特的生父。
也许之前被他打中肩膀的人也死了。
短短时间,他从一个被侮辱践踏,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的可怜虫,变成一个可以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家伙。
他清楚,这一切并不归于他的能力,而是先生和科顿在帮他善后。
这让塞维斯在此时此刻的雨中,明白权利是何等滋味。
是雨水的寒凉,是嘴里舌尖蔓延的血腥气。
是即使亲手杀害令他厌恶的人,也能理所当然地迎来明日的朝阳。
那么……如果他能拥有更强大的权利,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先生身边,不必再惊惧某一日再次回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斯泰兹海岸常年涌动着的海水,塞维斯已经不想再被它吞没。
他想变成那片海,而后吞没斯泰兹,吞没这心底与日俱增的欲望。
他已经不想活在,不知何时会被菲尔德驱逐的恐惧中。
也许,他可以更加贪心,去主动掠夺足以撑起他野心的力量。
科顿守在楼下,正准备回屋,却听见门外一阵连续的敲门声。
眉心蹙起,他看了一眼塞维斯房间,先生的家可不会有无礼之人拜访。
鞋子踩在地毯,他猛地拉开门,恰巧一道闪电撕裂苍穹,照亮屋外如海里淹死的鬼怪一般的塞维斯。
他可不记得看见塞维斯出去过。
他让开路,“你……”
刚要开口,菲尔德听见敲门声,此时从楼梯走下来。塞维斯抬起不停流淌水珠的脸,蓝色的眼睛被雨水泡的发红。
“先生……”
“你去了哪里?”菲尔德问,在楼梯一半的位置停下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预计塞维斯会给他一个他并不想要的‘惊喜’。
塞维斯向楼梯走去,却没有迈上去,隔着阶梯遥遥地仰视菲尔德。
声音被雨水凉得嘶哑,“我去了赫特的家。”
菲尔德眉尾上扬,审视塞维斯的脸不语。
“我杀了阿利克.加里。”
指腹触及额头,视线透过遮挡看着塞维斯,似乎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为什么?”
“这是我给你制约那条疯狗的枷锁,为什么亲手毁掉。”
掌心擦去脸上滴落的水,把睫毛和眉毛都揉乱,让那双眼睛看上去更红。
“我找到更好的锁链,阿利克.加里的存在,会阻碍赫特掌控家族。”
“如果能得到加里的产业,应该能帮到先生吧。”
他迈上楼梯,却不敢伸出手,哪怕是抓住菲尔德的衣角。
后者眯起眼睛,视线短暂恍惚,有些分不清此时的塞维斯是泡在水里,还是泡在那日斯泰兹海岸的海水里。
“所以……先生不要抛弃我!”
“我会向您证明我的能力。”雨水在他眼里积蓄,他没有哭,可身体内部恍若演奏悲歌。
“我不想懦弱地活着,不想成为被欺凌也无法反抗的弱者。”
“这双手已经先我的灵魂一步,习惯带走别人的性命。”
“如果先生希望我过平凡的生活,我只能亲手送还先生答案。”
他的身体砸向楼梯的大理石,‘咚’的一声单膝跪下,左腿高于右腿,触碰到菲尔德之下的楼梯,再上一步却不敢触碰到他的脚。
一阶仿佛割裂两人所在的空间。
“我回不去了!”
“请…不要送我离开。”
“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回去。”他垂头呢喃。我需要先生,我需要那双带我离开海水的温暖手掌。
我需要带我一次次脱离绝望的人,弥补我心底深渊一般,试图吞噬我的不安。
攥紧手掌,视线从塞维斯落寞充满哀求的身影,移向菲尔德脸,而后愤恨又无力地闭上眼睛。
他从先生的眼睛里,看到了动摇,先生到底还是对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幼崽,有了几分感情。
该死的野狗!
明明只差一天,只差一天!他立即就把他打包送上轮船,送到另一边大陆去!
他听见菲尔德说,“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睁开眼,他又看见菲尔德俯身,用手指拨开挡住塞维斯视线的发丝,凝视那对幽深的蓝宝石。
“别再冒险,”指腹按住眼下,那一点温热驱散脸颊的冰冷,“擅作主张会被头狼驱逐。”
塞维斯眼睛睁大,两颗宝石抖动着,“我会听您的话。”
只要能留在这束温暖的火焰旁。
菲尔德回房了。
塞维斯拖着一地的需要科顿收拾的水迹,被走来的科顿挡住路线。
“你的执着不会让人感动,只会厌烦。”额角跳动的神经,表达了科顿的烦躁。“你为什么不能明白,斯伦威尔街区代表的含义。”
“你以为我仅是不能接受你留在先生身边吗?”头顶明亮的有些模糊的光,照不亮科顿的眼底。“我察觉到你滋生的野望,你的贪婪。”
“终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的贪婪与疯狂中!”
科顿已经遇见那天,才成年的塞维斯,忍受这么多年屈辱的他,却没有主动报复的他!却因为惧怕被先生遗弃,去主动杀死一个麻烦的人。
他到底想要什么,还需要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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