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之一岂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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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远是在宋念生离家好些日子后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桐芜镇的家中。
归心似箭的人,从离开考场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家回。因为归处有至亲,更有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宋之远踏着秋霜寒露一早推开家门时,院子里很安静。他唤了句“父亲?母亲?”并无人应答,他便只当是父母出门忙碌去了。遂又立刻加快脚步往卧房里赶去。
想着那个天一冷就爱赖床的人儿此时一定还在睡梦之中,他的出现定能给他一个惊喜。他已经能够想象出宋念生睁开眼见着他时,会是怎样的欢喜与雀跃,一定会立马掀了被子扑向他。心下越是这么一想,脚步越发轻快了起来。
他要给那个人回以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他要亲吻他许久未曾触碰的柔软与甘甜。他要细细拿出这一路上为他买下的件件礼物,每一件礼物都代表着这些分别时日里,他对他的思念、不舍与眷慕。
可是,当他激动到轻微颤动的双手推开冰冷的房门后,屋子里却只有一片寂静。是比他推开小院儿木门时,更深沉的寂静。门外忽而吹进的秋风只令他后背一阵发紧,冷的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屋子里很是干净,也很是整洁。只是他怎么也没有见到那个梦里都想见到的人。
“去山上了?”这是宋之远当下的第一反应。
“我紧赶慢赶也没赶上。”宋之远瘪了瘪嘴自言自语着。
“罢了,你总归是要回来的。回来后再好好收拾你。”
因为赶路而一身疲惫的宋之远轻轻放下行囊,脱去一身衣物后昏昏睡了过去。
“还一直烧着呢,我去请个郎中来。”宋敬尧看着一脸通红,迷迷糊糊醒不过来的宋之远,对着一旁着急万分的宋林氏说着。
“好好好,你快快前去。”宋林氏一边给宋念生擦拭着额头细汗一边说着。
“之远,你可得好好的,眼下只有你了。”宋林氏低语着,眼底一片红意。
“并无大碍,估摸着是因为着急赶路受了些风寒。我开些药来,煎好后给他服下,不出几日便会好了。”
“有劳先生了。”宋敬尧听完郎中这么一说,放心了许多。
“他这一直模模糊糊嘴里念叨着,何时能醒?”宋林氏眼看着宋之远这情形,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如若担心,这明日再过来一趟便是。”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宋林氏一直守着宋之远不曾离开,宋敬尧也忙着煎药前后照料着。
傍晚时分,一直迷糊的宋之远终于有转醒的迹象,家里的沉重紧张气氛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父亲,母亲。”宋之远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唤着。
“之远,终于醒啦。”宋林氏激动的握紧了宋之远的双手。
“我这是怎么了?”
“受了些风寒,无碍无碍。”宋敬尧也赶忙走向其身旁说着。
“饿了吧,一天没吃饭了,我去给你熬点清淡的米粥。”宋林氏立马起身往厨房走去。
“父亲,念生呢?”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宋之远以为会见到念生。却不想,盼了这么久,却怎么也没见他的人影。
“额,念生啊,不赶巧不是,他才去了山上,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宋敬尧看着眼前还略显虚弱的儿子,不得不在此刻撒起了谎。
从宋念生离家至今,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宋之远解释此事,他心里也有许多疑问。再看着妻子这些日子里的郁郁寡欢,此刻的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罢了,只能先用谎言换一个短暂的平静。
宋之远似乎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的宋之远,精力恢复了许多。
虽然心里念着的那小子并没有如约定那边在家等着他,但他也并不气恼。
宋之远小心翼翼地将行囊打开,将给宋之远买来的礼物一件件的拿出。京城里最新出的画本子、刻了“生”字的专属毛笔、腰带、还有一支代表着送给妻子的木簪和其他桐芜镇上不常见的新鲜小玩意儿。
宋之远买这些物件时,心里只想着没能带着念生一起出门,那便把自己出门见着的这些好东西统统带回来送给他。也算是另一种一起出行的方式了。
宋之远不停地抚摸着手上的这支木簪,每每思念之情涌溢之时,宋之远都是看着眼前这支木簪和腰间系着的玉佩度过。
宋之远突然笑了起来,“原来盼人归是这般感受。急切中又有一丝甜蜜,似寒秋冬日里炖在炉上的一壶热茶,心头阵阵温热。”
宋敬尧回到卧房时,只看到宋林氏一直在细细抚摸着好久之前宋念生给她做的衣裳。宋敬尧心下一片了然。
“夫君。”宋林氏虽还未开口,宋敬尧已知晓宋林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赶忙上前拢了拢宋林氏。
“我也想他了。”
“今日我看着家门半掩的时候,有想着是不是之远回来了,但是心里更想着的是不是念生也终于肯回来了。”
“那小子是不是怨我那日话说的太重,所以一直不肯回来。连梦里都是不肯见我的。”说着说着,宋林氏不觉的抽泣了起来。
自从宋念生离家起,二人在家中虽还如往常一般生活,但是总感觉缺了空了些什么。
宋敬尧怕刺激到宋林氏,所以这么久以来也不曾主动提过念生。只是每每外出进山时会时不时打听打听宋念生的去向。
“我今日看着之远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裳,他迷迷糊糊的还在念着念生的名字,有些事我好像明白了。”
“你说这么冷的天,念生他,他能去哪儿呢,他那些厚衣服一件都没带走,这个天他得怎么过啊。”宋林氏手里攥紧着那身衣裳,将围绕心头多日的担忧袒露了出来。
母爱终究是伟大的,即使是当初再多的不解与气怒,到最后都会被化解成打心底里的关切与担忧。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谁家母亲能真正做到厚此薄彼呢。
“不难过了,念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定能照顾好自己。等过几日之远好些了,让他出去找找,定能寻回来的。”
“之远他,怎么与他说。”宋林氏想起来那日跪在她面前认错的宋念生,好不容易缓和着的情绪又有了起伏。
“待他好些了,我找时间与他说。”宋敬尧拍着宋林氏的背脊,安抚道。
“夫君,如果他们二人,他们二人真是……”
“孩子也都大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总归,他们都是我们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至于他们自己,也不归我们能管的了。你说是不是?”
宋林氏琢磨着点了点头。
“我听我那些山上认识的朋友们说,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也不算少见。只是以前我们不大注意了解。”
“那街坊邻居?”
“不想让他们知道就不让他们知道呗。等回头之远若科考顺利,我琢磨着我们就随他一起去他任职的地方。若不顺利也不打紧,总归是有办法解决。”
“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是的是的。”
一直压在宋林氏心头的大石头,似乎随着宋之远的回归与宋敬尧的开解而慢慢消失。
盼归之人并不止宋之远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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