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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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长衫，云锦短靴在身，如瀑长的头发扎成马尾，盘起后用一根素簪固定。杨乐言笑吟吟，“小同我这样装扮，不奇怪吧。”

“不奇怪。”沈书同低下头，身子拘谨地退后一步。杨乐这幅打扮，轻便舒爽，盘起的头发后，他整个眉眼暴露在自己眼前，浓眉高鼻，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看向他时，深处酝酿的绵绵情意好似要将沈书同吞噬一般，他竟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那好看吗？”

“好看，少爷风姿卓越，如有仙人之姿，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穿在您的身上都没有不行的。”沈书同全程头都没有抬起过，反倒是腰低得更低，不知道全情的，还以为杨乐故意要求沈书同说出这番伏低讨好的说法。

杨乐没给沈书同后退的机会，他往前抓住沈书同的手腕，“说得这么好听，为什么不敢看我，是故意拿应付别人的那套拿应付我吗，我会伤心的。”

沈书同最受不了杨乐直白的点出自己的心情，“我没有不看少爷。”他微微抬头见杨乐没有躲闪之意，变得大胆起来，目光像是少爷常用的灰尾毛笔，细细勾画少爷的五官。

“如果我会水墨丹青的话，我想现在一定会画下少爷。”然后永远珍藏，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一眼，他真诚的感叹，没说出后半句话。

杨乐细细摩挲沈书同手腕，他一只手就能包裹住他整个手掌，还是太瘦了，以后还是得多喂点，“好，既然书同这样说了，那我们上街看看有没有落魄的画家能为我们画上几笔。”

“少爷若不是忘了，我们不能上街，虽然少爷向夫子告假休息一天，但老爷特意吩咐看守的，不让少爷再上街了。”

“没事，山人自有妙计，你可是答应我的，不能反悔。”杨乐悠然淡雅的气质破了功，又有恢复到沈书同熟悉的做派。

沈书同只能点头答应，只希望少爷不要闯祸的好。

“少爷你这怎么能行，要是被夫人老爷知道了，你真的不能再踏出竹藤院一步了。”竹藤院便是杨乐读书的地方，那处曾经被荒废了许久，竹子藤蔓遍布，后来老爷偶尔路过，观此地草木自成一片天地，深感奇妙，专门赐名竹藤。

杨乐一举不成，仍不气馁调整好步伐，两步攀上墙头，身子差点没稳住跌落，吓得沈书同脸惨白得不行，甚至已经做好要当个垫背的打算。

“我这不是上来了吗，附近不会有人经过，小同你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杨乐伸出一只手，手心打开，“这里我可是看了好久，不仅有坡还有墙修得也不高，小同你也能爬上来的。”

沈书同顾不得杨乐为自己着想的好意，他焦急地左右看看，担心突然出现个人发现少爷这一番叛逆的做派，告诉老爷夫人他们，那其他的少爷仆人说不定借此机会变本加厉欺负少爷一个人。

“沈书同。”杨乐叫出沈书同的名字，每一个字加上重音，犹如响亮的一锤，敲去沈书同杂七杂八的想法，“我不管你现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不要在意那些，今天只陪我放肆这一回好不好。”

杨乐询问，他随即勾勒的一笑璀璨耀眼，丝毫不担心做错事带来的后果，头顶阳光撒落，竟为他周围渡上一层白光，朦胧不失大方。

这种行为方式并不适合他，沈书同想到，从小到大的若是自己凡是有一次随自己心意来，迎来的皆是不好的结局。

六岁以前的记忆即使是现在他记忆深刻，明明已经是遥远不能再遥远的事情。吃不饱穿不暖已是常态，相依为命的母亲终日躲在屋里，难靠手上编制的麻丝得到工钱，终于有一天他饿得不行，跑出去偷了两个白花花的馒头，急忙吃下半个，剩下一个半要给母亲吃，她饿了许久，比自己还瘦。

“我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你对得起你的父亲。”母亲用力推开沈书同递上来的馒头，他没拿稳，馒头滚落到地，粘上厚灰，沈书同急忙捡起拍去，他满脸泪水同母亲辩驳，“已经要饿死了，为什么还要在意父亲说得话，那些个道理都是狗屁。”

“你，你个。”母亲一口气没喘上来，跌倒到床铺之上，沈书同铁了心要让母亲吃下这救命的馒头，补补身体，没有第一时间走上前，等死一样的沉默蔓延开来，沈书同发现不对劲，哭着说我下次不敢了，母亲断了气，身体冷透了。

可怜的小孩，不幸的命运如同泥沼在那一刻现形，不断吞噬今日的沈书同，少爷对他能算上浮木吗，沈书同不知道也不敢这样认为，他只是不断祈祷，期望那一丝微光能消失得再晚一点，晚一点。

手掌突然被抱住，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一直蔓延到他每一根手指，沈书同抬直直看向被牵住的手，少爷的手掌夸大厚实，现在正紧紧包裹自己。

原来他在走神的时候，身体比脑子走先一步，举手去够少爷伸出来的手。

“小同脚记得要蹬下墙壁，我拉你上来。”杨乐一鼓作气，拉沈书同到墙头。

忽来的悬空感，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坐到了墙头，手底下是坚硬的瓦片，呼吸进来的空气似乎比下面冷，心脏被刺激得剧烈地跳动，沈书同动动悬空的腿，已经没有东西垫在底下。

“哇。”沈书同不由自主的惊叹，不同于往日或多或少夹杂着的不确定，他现在就坐在高高的墙头，身侧便是抬手就能够到的树枝，嫩绿色的新叶尽情在风中摇晃。

杨乐举起两根手指，开心地耶了一声，“偶尔有那么一次是不是很爽，很畅快。”

沈书同没忍住同意下来，“不过。”他的语气突然弱下来。

“不过什么。难道脚被歪到了吗？”杨乐追问。

沈书同憨憨一笑，“屁股硌得慌，少爷你在这上面这么久，屁股坐得不痛吗？”

“噗，哈哈哈。”杨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沈书同说的话，“是有一点疼，我这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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