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短文一则,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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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在沈随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解开袖扣的动作优雅得简直像在拆一件礼物。
而作为沈随为自己购买的另一件礼物——林敬一,男人此时正晃着香槟杯,忍着身体不适调整到沈总最喜欢的状态。
“沈总,我还是更喜欢您穿西装的样子。”
窗外的雨声与颁奖礼的喧嚣混在一起,沈随摘下腕表,忽然倾身压过来,脖颈上戴着的护身符扫过林敬一的锁骨。
温热的呼吸扑在林敬一耳际,“林先生刚才在红毯上摸我腰的时候,可比现在诚实多了。”
修长的手指抚上对方的后颈,两个人的体温渐渐变得灼热,“想用绯闻来压你那个私生子弟弟的新闻,光靠这种程度的演技可不够。”
林敬一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转而又笑着勾住他领带,“对吻戏吧。”
落地窗映着交叠的身影,像两株根系腐烂却开得妖冶的曼陀罗。
林敬一盯着天花板,逐渐失了神,太阳穴钝钝地发疼,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他差点记不清,这样的关系是怎么荒唐地开始的。
——
九个月前,林敬一在嘉宾席上看到了自己的老同学,沈随同样也注意到了他,两个人都默契地对十年前的日子避之不谈。
其实也很好概括,林敬一没同意沈随的表白,后面举家搬走了。
风水轮流转,六个月前,林敬一与沈随在私人会所里签下协议。
沈随毫不避讳地说明自己的来意,言语露骨,他早就看透了林敬一光鲜亮丽之下掩盖着的窘迫与浅棕色眼眸中藏不住的野心。
他们两个是一类人,为了目标会不择手段往上爬,被拒绝过的沈随不介意再拉他一把。
之前,林敬一对沈随的印象停留在十年前沈随强吻他,眼里蓄着泪求他不要离开。
现今的林敬一只能记得签下契约的那晚,沈总咬破他嘴角时说合作愉快。
他时刻提防着自己不要掉进陷阱。
——
林敬一斜倚在休息室的丝绒沙发上,胸口起伏着,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
“明晚还是1609。"他重新戴上眼镜时又是那个斯文矜贵的沈总,只有银灰领带还皱巴巴地绕在林敬一的腕间。
林敬一摸着锁骨处的齿痕,低声笑了笑。
那些被他助理刻意泄露给狗仔的共度春宵的绯闻,那些在拍卖会故意举牌竞价只为了他那一句我喜欢这颗宝石的荒唐戏码。
在林敬一看来,尽是些愚蠢且幼稚的行为,他根本没变,和十年前的沈随一模一样。
化妆镜里的口红晕出不规则的形状,像心口那道陈年旧伤重新撕裂。
休息室残留的雪松香里,林敬一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对着男人消失的方向举起香槟杯,“幼稚鬼。”
——
1609。
酒店门外发出轻响时沈随正把林敬一抵在洗漱台上。
林敬一望着男人身后虚空某处轻笑,又将目光转回沈随的脸上,说道,"沈随,你睫毛抖得好厉害。”指尖抚过他发红的耳骨,“这么入戏,当心假戏真做。”
沈随明显喝了酒,身上酒气很重,他望了望林敬一的眸子,递去探究的目光,“敬一,不要像对其他人那样对待我好吗。”
林敬一听到这话有些不舒服,他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做你自己。”沈随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闷声说,“林先生,真的看不懂吗。”
看不懂沈随的鬼把戏吗,看不懂沈随的虚假外壳只是在跟你赌气吗。
久别重逢,沈随用了三个月了解林敬一,准备重新追回自己的心上人,可现在的林敬一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心,真心会把这人越推越远,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
沈随只能能用契约先锁住他。
再慢慢地挪动自己的位置,试图动摇这人心里的那块寒冰,试图让一名演员不再出演这场关于感情的默剧。
两个笨嘴巴,谁都不说真心话。
——
“他穿着宽大校服肆意地笑,那天是巷口的傍晚,我才懂什么叫昏黄缱绻的暮色。”
——
林敬一写着新角色的小传,思绪拉回从前,鬼使神差地写下沈随两字。
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笔尖在上面胡乱涂画,试图掩盖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砰,砰砰。
———
沈随一最近很不对劲,沈随想。
他酒后到底有没有失言。
沈随开始咬手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坏习惯,穿着得体的沈总在办公桌前紧皱着眉,盯着酒杯咬手指。
助理默默地拉上了百叶窗帘。
——
上周的西山晚宴,香槟塔突然倒塌的瞬间,林敬一条件反射护住的,是沈随。
碎玻璃撞在西装面料上,林敬一闻到自己袖口里渗出的血腥味——十年前的沈随被篮球架划破眉骨时,校服上也是这个味道。
“你手在抖。”,沈随握住他僵在半空的手腕,拇指按在桡动脉搏动处进行止血。
“算是还了你的情。”
沈随顿了顿,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短短的疤痕。
林敬一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分的清清楚楚,就算十年前的伤痕已然愈合,他也要用现在的鲜血去偿还。
沈随忽然扳过他下巴,医用棉签沾着碘伏划过颧骨,“可要是伤了林老师这张脸,我沈随大概要还一辈子的债。”
林敬一知道他又在调戏他,按往常,他该旗鼓相当地回一句,“沈总流连花丛时,别忘了我就好。”
但他只是看着认真给他涂伤口的沈随,薄唇轻启,淡淡地答了一句,“好。”
沈总的动作顿住了,面上溢出一层薄红,似乎没想到林敬一真的不跟他装模作样。
在这之前,沈随想要见到不设防的林敬一,只能在1609的床上,或者是浴缸里,再或者是落地窗边。
赤裸的时候内心同样也是坦诚的。
——
沈随果然很利落地帮他解决了私生子弟弟的新闻,林敬一重新进了组。
正带着人物小传和剧本在房车里喝汤。
再补充一句,是沈随带来的汤。
沈随百无聊赖,他现在几乎是一有时间就往林敬一这里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不正当关系。
对此,林敬一从一开始的隐忍、恼怒到好声好气在1609求他别这么张扬,又到无奈,再到现在的习惯。
事情从沈随醉酒的一句话开始走向奇怪的角落。
——
“林先生,真的看不懂吗。”
——
看得懂。
沈随,十年前我就看得懂。
十年前你隔着教室玻璃窗望过来时,我就被剖开了。阳光把你的睫毛镀上一层金箔,却遮不住瞳孔深处翻涌的潮水。
我看得懂你每次接过我递来的热豆浆时,指尖刻意延迟的一秒颤抖。
那些总在雨幕里倾斜过来的伞,那些被体温焐热的单词本,全都被我锁进回忆沉入心底。
人们总说少年人的爱像野火,但沈随,你分明是极夜里的冰川——而我是连低温都畏惧的胆小鬼。
我讨厌欠别人东西,感情也是,我讨厌分离于是选择一开始就逃避。
这次的重逢,明明是上位者的你,却仍愿意花时间,一眼看穿我抿紧的唇线。
沈随,好像我才是更幼稚的那一个。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两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下去吧。
我会认真扮演好情人的角色,算是对当年拒绝你告白的补偿。
可醉酒后的你不答应,体温升高后,你面色的酡红与十七岁的你叠在一起,那是初雪,你冻得瑟瑟发抖,只为了要和我共享一条围巾。
而我被冻在了十七岁与二十七岁的裂缝之间。
那些被冰封的感情在血管里暴涨,我忽然分不清此刻翻涌的,是当年自愿错过你的悔之莫及,还是更深的、更绝望的恐惧——冰川过了十年怎还会待在原地,最先溺亡的永远是自以为是的逃兵。
不要反问我看不看得懂,给我一个答案。
——
“林先生,你的习惯没变啊。”
——
林敬一被拉回现实,沈随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正在怀疑他现在的心意。
“你在书里乱涂乱画的毛病还没改。”沈随将人物小传摊开一页,放到了林敬一面前。
纸上“沈随”两个字被划了好几遍。
“这得用多大劲儿啊,大明星,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嘛。”
“真的?”林敬一下意识问了一句。
沈随意识到林敬一方才的发呆或许真的在想事情,于是调整了一下心情,点了点头,“你说。”
“我说我看得懂。”林敬一蜷了蜷手指,又说,“你问我吧。”
沈随愣了愣,他隐约觉得这是林敬一给他酒后的问题做出的回答。
他又想咬手指了,可他真的想不起来,大脑不争气地缺失了那一部分记忆。
房车外面是小演员在对戏,浮夸的演技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女演员带着哭腔喊,“你根本放不下她,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原地!”
林敬一看透了沈随的窘迫,无奈地笑了笑,又问,“沈总,你还在原地吗。”
沈随承认,他做阅读理解不是个好苗子,但会在办公室里刷一刷林敬一参演的偶像剧。
沈随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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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逃兵不肯亏欠咸涩的海水,不肯亏欠伴行的鲸鱼,兜兜转转地游上了岸。
海岸实在太冷了,逃兵觉得不对劲,他坐下来,将身下的软雪一扫而空,只见到深不见底的幽暗。
大抵是要亏欠冰山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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