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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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将近,街上都挂起了装饰。
两个人戴着口罩,轻薄的羽绒服隔绝了冷空气,今天拍摄的地点离他们酒店很近,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陈哥……”
王之鹤偷偷瞟了两眼旁边的陈道情,语气弱弱的: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会用吧……”
“当然会。”
黑漆漆的街道上只有他们走路的声音,再走几步就走出影视城,快进入市区了。
陈道情朝旁边看,王之鹤明明和他差不多大,却像他以前认识的弟弟一样,走路都要落半步在自己身后,好像走快了就会跟掉他一样。
他想起唐念卿告诉自己的事情——
“王之鹤?他挺可怜的,是个孤儿,早年在韩国当练习生,但实力太差了没出道成功,那里可没国内好混,后来只能回国参加选秀,就是在我被雪藏的那段时间,他经纪人把他签了下来,还不是看中他的脸,性格又软好拿捏,也不知道合同具体签的什么,单我知道的他靠拿回扣就买好几套房了,听说这孩子全年无休,黑粉又多,压力可大了……”
寒风中他听到王之鹤说:
“我知道自己实力很烂,大家骂我都是应该的,可我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还要让那么多人看到我,我一想到那么多人在注视我,就觉得要窒息了,呼吸不过来,好想用土把我埋起来,经纪人哥说我是抗压能力不行,我就应该忍着,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所以你就自残吗?”
是了,他手上那些痕迹根本就不是光靠指甲能扣出来了,那是积年累月的自残刀痕,只是他时常握着手,加上化妆,不会被看出来罢了。
“这……人都会有时候会想这样的吗?”
“不是的,”
陈道情摇摇头,拉住他的手。
“至少我从来没想过伤害自己,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所感到满意,让自己受到伤害,那不管既得利益者是谁,这都是不正确的。”
“那我该怎么办?”
王之鹤说话的说话肩膀颤抖,红了脸颊,终于忍不住崩溃哭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的粉丝说喜欢我的样子,不管什么样都喜欢,可其他人说我恶心又废物,一无是处,除了脸什么都没有,好像不管我什么样都是不对的……我也讨厌自己……”
见他这个样子,陈道情没说什么,抱住了他的身体,拍着他颤抖的背,王之鹤像抱住一根浮木,紧紧抱着他的身体。
“先冷静下来,我们回房间去慢慢说……”
“嗯……”
王之鹤放开他,抽噎了几下才平静下了,还在不断哽咽。
陈道情给他换下了被哭湿的口罩,打算换个干燥的口罩,带着他慢慢回去。
“抱歉陈哥,我喝多了……”
“没关系,我有时候也这样,回去吃点……”
话音未落,“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像机关枪一样响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一群人来,有男有女,戴着口罩,扛着长枪短炮逼近他们。
几道能震碎玻璃的尖细声音几乎是冲着还没来得及戴上新的口罩,哭湿了一张脸的王之鹤大喊:
“小鹤!小鹤!你怎么哭了!”
随即,排山倒海的叫声和快门声朝两个人汹涌而来。
王之鹤呆愣在原地,看着一双双狂热的眼,那些眼睛化成一片墙审视着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人群尖叫着,簇拥着,争先恐后要拍下他失态的样子。
口罩之下他都能看见那些弯起的唇角,好像在为窥探到了他生活的一角而欢呼雀跃。
这样的狂喜,这样的激情,这样的名为“爱”的东西,把他抛到海洋中,口鼻都灌进海水,无法呼吸的痛楚难受席卷全身,好像又要窒息。
他的“浮木”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陈道情拉着他的手腕向某个小巷狂奔而去。
“快走!”
王之鹤的眼里只剩下了陈道情紧紧拉着他的那只手。
冲在前面的身影没有一点惧怕和犹疑,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游刃有余地在影视城里穿梭而过,把那群私生饭、代拍和狗仔都扔在了身后。
寒风刮着他的脸,却不冷。
他看见陈道情拉着他的手腕上系了根彩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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