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那么冷静沉稳的人，没想到心脏跳得这么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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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钟青夏刚回办公室，就被同事们关心身体情况。他一开始有些不自然地紧张，然后反应过来，他们如此询问的原因是自己刚开工就以生病为理由请假——没办法，他连床都下不了，跟生病几乎没什么区别——接着，他又感觉他们确实是有那种想八卦他的意思。这反而让他不再拘束了。因为他很清楚，遮遮掩掩只会更惹人关注，无所畏惧甚至理直气壮倒能赶跑一些人的好奇心。

季永泽来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寒假后，他回学校正常教学。时间冲淡了记忆与情绪，即使还有人记得关于季永泽的风波以及他的那些传言，但表面上都风平浪静，当作无事发生。

懂事的学生不会过问老师的私生活，但也有好奇心重或不愿季永泽的形象在自己心里损毁的人，忍不住私下询问季永泽真相。

季永泽承认自己喜欢男的，表示跟前男友分手这件事，的确可以说，完全是自己的错导致的。

他说，他没有后悔申博读博为了自己的前途这件事。他悔恨的是，当初对前男友的态度，自己在情感关系中的处理方式。

他现在在追自己的前男友。他知道，就像郭伟泽说的，他没有脸，祈求前男友跟自己复合。但是……他必须弥补，弥补过去犯的错，弥补两人情感关系中缺失的东西。他必须补偿钟青夏，补偿到钟青夏满意为止……

可是，他又非常害怕，钟青夏有一天对自己说“满意”。

害怕钟青夏不让他补偿了。

“季永泽。”

季永泽回过神。他现在在教师公寓里，钟青夏正站在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

“抬起你的两条手臂。”

钟青夏说着，像做示范般自己先如大鹰展翅般抬起两条手臂，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季永泽照做。他站得笔直，两条胳膊也直直向两边抬起。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过安检，没多想就张口问道：“要搜身吗？”

“让我检查一下。”钟青夏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认真地打量了季永泽一番，伸手摸摸他的手臂，“不要放下哦。”

钟青夏一路摸到季永泽的胸部。季永泽脸色微微一变，但仍听钟青夏的话，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姿势。

以前，别说摸了，季永泽看都不让看。钟青夏唇角仍挂着笑，双手不光只是摸季永泽的胸，还慢慢地捏、揉。

季永泽肩膀僵硬，手臂发颤，呼吸声也加粗了。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慢慢过去了，钟青夏仍没放过这片地。他似乎非要摸过瘾为止，似乎非要把自己以前每次要摸，却总会被避开或推开的遗憾，给狠狠恶补回来不可。

终于，钟青夏的手往下移动了。他的身体随之也降低了一些，同时更近一步地贴向季永泽。

季永泽感觉腰部一紧，胸部出现轻微的压迫感——钟青夏的双臂抱住季永泽的腰，耳朵在听他的心跳。

“让我检查一下。”钟青夏闭着眼睛，说道。

“嗯……”

季永泽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响，就像在耳旁，仿佛响彻整个屋子。他觉得自己满头大汗，浑身都很烫。

“累的话你可以放下来了。”钟青夏说道。

季永泽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仍抬在两边的手臂。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导致双臂放下时，带着阵阵麻麻酸痛。但是，当用它们搂住钟青夏后，这种感觉就慢慢消失了。

很舒服。

跟钟青夏拥抱很舒服。

“看起来那么冷静沉稳的人，没想到心脏跳得这么欢啊。”

钟青夏语带轻快的笑意，说道。他感觉季永泽呼吸频率变了，并加大了抱着他的力度。不过很快，季永泽又稍微松开了些力量，不让两人贴得太紧。

季永泽在尴尬。

他的生理反应太诚实了，因此讨厌或者说恐惧被人看透内心的他，才总是以冷酷的态度回避别人，包括自己喜欢的人。

其实归根结底，是他过于自卑，不信任钟青夏，害怕那样真实的自己不会被钟青夏真正喜欢。

以前，他发现自己对对方热情对方反而冷淡，对对方冷淡对方也不会对自己热情后，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到底应该什么样的态度。

后来，他通过网络和书籍学习，明白换个角度，既然不管是热情还是冷淡，对方都对自己一个态度，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对方的问题了。

过去，无论他对钟青夏什么态度，钟青夏都会对他微笑，会黏着他，喜欢他。

所以，就不要思考应当对别人是热情还是冷淡了，想热情就热情，想冷淡就冷淡。

“我真的很开心。”季永泽对钟青夏说道。

以前别人说，他好像跟钟青夏在一起就很快乐，他不想被察觉情绪、看透内心，就……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快乐。”季永泽亲吻着钟青夏，继续说道。

钟青夏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只用来接吻了。

我必须抓紧这份快乐。季永泽心想。是啊，快乐是难得的。金钱、权利其实是买不来快乐的，不然人类就不会有心理疾病了。

我不应该推开我的快乐，如果会成为我的弱点，我应该更加关注他、保护他才对。

“我给你看看那些读者的评论。”

新年过后的每逢休息日，两人不是今天去你家，就是明天来我家。钟青夏今天来季永泽这儿是要一起做正事——看季永泽写的课题论文，给他提供一些新材料。

“虽然好像大家都讨厌剧透，但是也有些人喜欢剧透，被剧透后反而更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你看，这个读者知道自己喜欢的角色其实没有死，后面还会出场后，高兴地发了一连串‘耶耶耶’。”

钟青夏指着手机屏幕上的评论区，边说边不禁笑起来。季永泽也笑了。

“排除一些奇葩读者，我觉得大部分读者都好可爱啊。”钟青夏往后倾身，腰部挨住靠枕，用力伸展了下手臂，感叹道，“会为了现实中不存在的人物高兴，特意去吃好吃的去喝一杯庆祝。被虚构的故事感动触动，那么贵的书加上周边不能吃不能喝也要一下子买好几本买很多……”或许是想到自己了，钟青夏的后腰离开靠背，低头抬手捋了捋头发，说道，“我也是读者，但现在以跳脱出来的视角看，就觉得好可爱。”

就像恋爱时，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他才去问自己觉得有经验的人。然而结束这段关系后，回过头来再看，自己都能察觉到很多问题。

“青夏。你应该知道，目前文学与文化研究有这样一句话——”季永泽的眼睛，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说道，“纸质书也许会消亡，但文学一定不会灭亡。”

“……”钟青夏抬起头，看着他道，“这不是你这论文里你自己写的一句话吗？”

“嗯。关于纸质书的未来，有很多这样类似的论点。”季永泽说。

钟青夏的目光，也看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文档界面。

一件件实例，还有调查问卷的数据分析。

钟青夏想起，作者们积极讨论着“这样写，读者会不会看不懂啊”，而他又看到另一边，读者们热情发表着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作者应该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文学。”钟青夏的目光，又落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新消息的作者群与读者群，“反正只要文学还一直在，我就想一直做下去。”

“虽然当大学老师福利是挺好，不过一看到你现在投论文修论文还有各种会议比赛考核，我就又想起读研时候所有的学术噩梦了。”下午的时光过去了一半，钟青夏躺到季永泽的床上，看着季永泽还在笔记本电脑前劳作，叹了口气，“哎，当大学老师的压力我是扛不住，所以福利也不想了。”

敲键盘的声音停下，季永泽扭头，看到钟青夏躺在他铺好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他不禁露出微笑，仿佛看到以前，钟青夏在宿舍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陪他玩。

那个时候，也是像眼前这样，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空气中带着让人想偷懒休闲的倦意，但偶尔吹进屋里的凉风又让人打起精神。

春天到了。

大概是阳光暖和床铺舒服的缘故，钟青夏滚了一会儿，侧躺着睡着了。

醒来时，他身上盖了条毛毯。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到笔记本电脑前已经没有人了。季永泽把衣柜打开，似乎在挑选衣服。

“你在准备下周学术会议的衣服吗？”钟青夏问道。

季永泽回头，见他醒了，“嗯”了一声。

钟青夏心想：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就那两套西装，每次重要场合都是随便拿起一套穿上就行了，回家或回酒店就迅速脱掉，换回宽松舒适的衣服。

但季永泽老师可是个谨慎的人，估计是想提前试试衣服吧。

钟青夏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回到卧室，见季永泽站在全身镜前，果然穿上了一套白衬衫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条向日葵印花的领带——那是当年，钟青夏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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