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自小被这个男人收养，在冷静而严谨的教导下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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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卢卡斯的一生，都在追逐阿尔瓦。他自小被这个男人收养，在冷静而严谨的教导下成长，从敬仰、依赖，到不知何时开始，那些理性的分析公式里，夹杂了无法解释的情感变量。他拼命证明自己，试图让阿尔瓦正视他，不只是学生，不只是监护人照料的孩子，而是一个可以站在他身旁，并肩前行的人。可阿尔瓦始终冷静，始终疏离——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塔，理性得让人绝望。

“你只是依赖我。”阿尔瓦说。

可卢卡斯知道，那不是依赖。

1

赫尔曼·巴尔萨克的研究室发生事故那天，卢卡斯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他只记得实验楼在夜晚燃起大火，红色的光吞没了建筑，冷风灌入他的肺，他被人从烟雾弥漫的房间里抱出来。周围是刺耳的喧嚣声，大人们的脸上是模糊的恐惧和哀伤，而他的手被死死握住，直到那只手渐渐失去温度。

他的母亲因病早逝，父亲在实验室事故中丧生。年幼的卢卡斯被人带到另一处住所，面对陌生的世界，他甚至不懂得哭泣，只是茫然地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灰烬的，只记得路途遥远，身边的一切都陌生又冷漠。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再也不回家了，为什么大人们低声交谈时总是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后来，他被交到了阿尔瓦·洛伦兹的手中。

收养他的理由很简单。阿尔瓦是赫尔曼的挚友，也曾是他的学术合作伙伴。尽管在研究方向上他们有诸多分歧，但在同事的评价里，赫尔曼始终推崇阿尔瓦的学识，甚至愿意在某些课题上听取他的建议。赫尔曼的意外离世让人唏嘘，而年幼的卢卡斯成了无依无靠的遗孤。阿尔瓦无法坐视不管，他向监护机构提出申请，最终接过了照顾卢卡斯的责任。

那个雨夜，阿尔瓦站在一座陈旧的公寓门前，推开那道半掩的门。屋里昏暗，空气里带着未散的潮气，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书籍和衣物。房间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怀里抱着一本翻旧的书，头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将自己藏匿起来。

阿尔瓦站在门口，沉默地打量着他。他的目光落在那双和赫尔曼相同的绿色眼睛上，透亮，却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寂寞。

他最终缓缓蹲下，与那双眼睛平视，伸出一只手，声音平静而坚定。

“卢卡斯，从今以后，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慢慢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某种未曾察觉的怯意和迟疑。他的世界已经塌陷，亲人离世，家园不复存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会把他带向何方。

然而，阿尔瓦的手始终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既不催促，也不逼迫，就那么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男孩终于松开了怀里的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到了阿尔瓦的指尖，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卢卡斯那时还小，听不懂成年人话语下隐含的情绪。他只是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明白，从今天起，这个人就是他的全部了。

阿尔瓦带着他回到住所的第一天，天色尚早。院子里有一块空地，泥土松软，四周围绕着几棵枝繁叶茂的树。

卢卡斯站在那片空地上，低头看着地上的泥土，指尖无意识地握紧袖口。

“想种棵椴树吗？”阿尔瓦突然开口。

卢卡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这里”阿尔瓦指了指院子的中央，“我们可以种一棵椴树。等它长大，你就可以在上面挂秋千了。”

卢卡斯没有回答，但他默默地走过去，接过了阿尔瓦递来的树苗。

那一天，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挖土、填坑，认真地种下了这棵树。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上，他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它会长大的，对吧？”

阿尔瓦看着他，平静地点头：“会的。”

日子过去，那棵椴树慢慢长高，夏天开出淡‌‍‌‍‎黄‌‍色‍‎‎的小花，空气里飘着微甜的香气。卢卡斯有一天突然拉住阿尔瓦的袖子：“秋千呢？”

阿尔瓦看了他一眼，“你想要的话，我们就做。”

于是，他们找来木板、绳索，在树的枝桠间搭了一个秋千。卢卡斯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双腿晃啊晃的，风吹乱了他的发梢。他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阿尔瓦：“老师，你不试试吗？”

阿尔瓦没有回答，只是站在秋千后面，轻轻地推了一下。

卢卡斯笑了起来，声音在微风里飘散开。

2

卢卡斯最初的日子是安静而规律的。

他住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窗户很高，透过玻璃能看到远处的树林，夜晚有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并不害怕，只是觉得陌生，像是住进了某个空荡荡的研究室，四周摆放着各种他还看不懂的书籍和仪器，却缺少属于他的痕迹。

他的东西很少，随身带来的只有一只小小的手提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旧书，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那本书他翻了无数遍，书页已经有些卷角，他抱着它，躺在崭新的床铺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阿尔瓦给他安排了一切，但并不多话。他告诉卢卡斯，书房里不许乱动，实验室不能擅自进入，吃饭的时间固定，早睡早起。这是他们最初的相处模式，冷静，克制，有条不紊。

卢卡斯并不吵闹，他太小了，还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要不要问阿尔瓦一些问题，比如，他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他的母亲曾经是不是也来过这个地方？他隐约记得，母亲还在世时，父亲的研究室里也有过类似的仪器，可那些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醒来，盯着窗外看很久，听着远处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直到眼睛慢慢合上，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

他很快发现，阿尔瓦是个极有规律的人。

清晨，他总是第一个起床，穿着整洁的衬衫和背心，在书房里翻阅资料，喝着一杯已经习惯的黑咖啡。午后，他会批改学生们的论文，偶尔翻阅报纸，思考研究项目的进展。到了夜晚，他习惯性地坐在窗边看书，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草稿，直到时间接近深夜，他才会合上书本，熄灭壁灯，准备休息。

卢卡斯有时候会偷偷观察他，趴在房门口，或者站在书房门边，他很好奇阿尔瓦到底在忙些什么，可是阿尔瓦很少主动对他说话，仿佛他只是屋子里的一部分，并不会影响到主人的生活。

但卢卡斯并不觉得被忽视，他甚至隐隐觉得安心，因为这个人始终在这里，不会消失，不会像父母一样，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他不懂得死亡的意义，但他知道，阿尔瓦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即使阿尔瓦从来不抱他，也不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甚至不会和他一起用餐，而是让他独自坐在餐桌前吃饭。但只要他病了，阿尔瓦还是会把药放在桌上；只要他摔倒，阿尔瓦还是会看他一眼，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继续低头忙碌。那是一种无声的关注，像某种严格计算后的安排，不带任何情感，却又无法忽视。

有一次，卢卡斯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一只小鸟撞在了窗上，扑腾着翅膀落在地上，久久无法飞起。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想要捧起那只鸟，却又怕弄伤它。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跑去找阿尔瓦。他很少主动去打扰阿尔瓦，可这一次，他站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阿尔瓦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不带责备，也不带温度。“怎么了？”他问。

“那只鸟……”卢卡斯磕磕绊绊地形容了一遍，“它好像受伤了，怎么办？”

阿尔瓦沉默了一瞬，然后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鸟。“它只是暂时失去了平衡，”他说，“休息一会儿就会好。”

“可它一直在地上……”卢卡斯不放心，拽了拽他的袖子。

阿尔瓦低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走到门口，拉开门，朝院子走去。

卢卡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蹲下身，用极为轻柔的动作将小鸟捡起来，放在手掌中仔细查看。小鸟的翅膀没有折断，眼睛明亮，看起来只是被惊吓到了，尚未恢复力气。

“没事。”阿尔瓦轻声道，“它会飞走的。”

他将小鸟放在窗台边，站起身，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

卢卡斯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回答了一句：“因为它掉下来了。”他怕它再也飞不起来，就像他再也看不到父亲和母亲一样。

阿尔瓦没有再问，而是转身走回了书房。

卢卡斯站在窗台边，注视着那只小鸟，等了很久，直到它终于扇了扇翅膀，飞向远方的天空。

那一刻，他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轻松。至少，小鸟还能回到它的世界里，而他只能留在这里，待在阿尔瓦的屋檐下，像一颗被带回来的流浪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发芽。

3

阿尔瓦的住所宽敞整洁，书房里堆满了论文与仪器，整个空间带着严谨的秩序感。他给卢卡斯安排了房间，给予了良好的教育，但他从不多言，也没有过分的温情流露。

他不是慈父，而是理性的导师。

然而，卢卡斯并不在意，他依旧每天围绕着阿尔瓦转。他坐在书桌对面，看着阿尔瓦伏案疾书，或是调整电路。他偷偷摸摸地翻看对方的笔记本，想要理解那些复杂的公式，却发现自己只能看懂其中一小部分。

某天夜晚，卢卡斯在微弱的烛光下努力解读阿尔瓦的研究，阿尔瓦推门而入，看到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手里还紧握着一支铅笔。他停顿了几秒，最终没有叫醒他，而是轻轻将窗户合上，让夜风不至于吹冷这位年幼的少年。

他收养卢卡斯，仅仅是出于责任。然而，他却开始习惯房间里多出的那道身影。

卢卡斯渐渐长大，聪慧而桀骜。他的思维敏捷，学习能力极强，尤其在物理学和电学领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对复杂的电路有着天生的敏锐感，甚至在某些课题上，已经能够提出独到的见解，令阿尔瓦也不得不正视他的能力。

他很快成为阿尔瓦最得意的学生，甚至开始参与实验。然而，阿尔瓦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而理智。

“老师，我比他们都聪明吧？”

卢卡斯带着一点炫耀的意味，期待地看向阿尔瓦，然而对方只是随手翻阅着笔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聪明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责任。”

没有夸奖，也没有赞赏。

卢卡斯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缓缓敛去，心里生出一股微妙的不甘。他明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可唯独阿尔瓦，对他的每一次突破都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从不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和骄傲。

他开始刻意引起阿尔瓦的注意，时而在实验中故意插手，时而故意犯些小错，甚至会故意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来引出阿尔瓦的关注。可阿尔瓦从不动摇，他始终保持着那份克制与理性，如同实验室里不会过载的电流，恒定且冷静。

在实验室里，卢卡斯故意调高了电流值，想看看阿尔瓦会不会对他皱眉，可阿尔瓦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手指在控制台上迅速操作，稳住了实验装置。

“参数调整失误，下次注意。”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指责，也没有过多的反应，甚至连停顿都没有，一如往常地继续着实验。

卢卡斯盯着他半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

他赌气般地在课题上投入了更多时间，甚至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遍遍地验证数据，想要用更完美的成果让阿尔瓦亲口承认——“你很优秀。”

然而，他始终等不到这句话。

有一次，他熬夜调试电路，直到清晨才收拾好实验数据。他疲惫地趴在实验桌上小憩。

当阿尔瓦走向实验室时，看到的就是灯光下卢卡斯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背影，他额前的发丝凌乱地搭在眼睫上，唇角微微抿着，像是还在梦中推演公式。

阿尔瓦安静地站在那里，视线落在卢卡斯眉宇间的疲惫，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散乱的草稿纸收拾好，放在一旁。

临走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视线停留在那个安静的少年身上，停留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久。

等卢卡斯睁眼时，就发现桌上的资料被人仔细地整理过，连他未写完的计算草稿也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抬起头，书房的门半掩着，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墨香和咖啡味道。他的心跳慢了一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阿尔瓦昨晚来过？卢卡斯怔怔地看着那叠被翻阅过的实验数据，指尖无意识地在纸上摩挲着，心头的烦躁似乎被一丝暖意所冲淡。

阿尔瓦或许不会明说，但他始终在关注着他。只是这种关注是无声的，不带情感的，不会让人察觉到的。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书桌的角落。那儿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黑咖啡，是阿尔瓦的习惯，只有他一个人时才会泡黑咖啡。

卢卡斯垂眸轻笑，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满足。原来，他还是被阿尔瓦看见了的。

卢卡斯一向自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自信。他的天赋、他的努力、他的执着，使他很快在实验室里脱颖而出，甚至比许多年长的研究员更快掌握复杂的技术。然而，那场实验事故狠狠地打碎了他的骄傲。

那天，他尝试调整设备参数，想要探索更高效的电流传导模式，却因为一时的冲动，没有充分计算电压负荷，导致实验装置瞬间超载，一道刺目的电弧炸开，整个实验室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失控。虽然紧急保护装置及时启动，没有酿成大祸，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烧焦的金属气味，几台精密仪器被电流冲击，报废了。

阿尔瓦站在实验台前，眉头微蹙，脸色沉冷：“你不该这么鲁莽。”

卢卡斯站在一旁，手还放在仪器的控制台上，刚刚结束的危险让他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他本能地想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在尝试新的可能性。”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

他已经计算过误差，虽然这次失败了，但谁能保证下次不会成功？科学本来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他从不害怕失败，他害怕的是，阿尔瓦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是那副淡漠而克制的神色，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实验事故。

“科学不是靠赌气的。”阿尔瓦的声音平静，像是陈述某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这句话比任何责备都让卢卡斯心里一沉。赌气？他什么时候是在赌气了？他明明只是想证明自己，他明明只是想——

他咬紧后槽牙，手指微微收紧，攥住了实验台的一角。他感到沮丧，甚至是愤怒。他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阿尔瓦才会真正认可他？

实验室的气氛沉默了一瞬，阿尔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记录下了设备损坏的数据，随后离开了。卢卡斯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最终甩下手套，闷头走出了实验室。

在那之后，他刻意没有再去实验室，甚至连日常的研究也只是敷衍地应付。他想看看，如果自己不在，阿尔瓦会不会主动找他，会不会露出一点点的焦急，哪怕只是随口问一句“你最近在做什么”，他都会觉得自己不是被忽视的。

结果，阿尔瓦确实找了他，但只是递给他一份未完成的实验记录，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既然你有时间生气，不如把这个补完。”

卢卡斯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里的笔记本，那是他们正在进行的课题，阿尔瓦的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计算工作正是属于他的。他翻开笔记，发现阿尔瓦已经帮他划分好了研究方向，甚至在某些难解的地方，提前做了一些引导性的标注。

他哭笑不得，原本的气恼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最后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啊。

他盯着笔记本的空白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笔，狠狠在封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比平时更用力，像是在赌气，又像是一种幼稚的宣示：“我才不会输给你。”

阿尔瓦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服输地执笔记录，目光微微一动，似乎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但终究，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4

最近卢卡斯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着。他在实验室里不再像从前那样专注，哪怕是最擅长的电磁实验，也总会在计算时莫名其妙地出错。阿尔瓦没有责怪他，只是用笔轻轻敲了敲他的实验记录，淡淡道：“你最近注意力不集中。”

卢卡斯低头看着那串计算错误的数据，心里一阵烦躁。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走神，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他的注意力已经从实验报告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偏偏就是每天和他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人。

他对阿尔瓦的感情变得愈发难以控制。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被注意，被认可，被夸奖，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仅仅是想要这些。他想让阿尔瓦对他露出不同于他人的目光，想让阿尔瓦把他当作真正的“特别”去看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或者单纯的被照顾者。

这种情绪让他感到焦躁，也让他感到无力。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无论他如何靠近，阿尔瓦始终保持着那份克制与冷静。他不会推开他，却也不会主动回应他，他像一堵无法跨越的屏障，永远立在那里，既不会远离，也不会靠近。

卢卡斯有些受不了了。他需要一点刺激，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彻底放弃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于是，他接受了好友的邀请，去了一个实验研究院的交流酒会。

宴会厅灯光明亮，人们端着酒杯交谈着最新的学术成果，偶尔爆发出几声低笑，气氛轻松又随意。卢卡斯原本只是随意地站在角落，端着一杯酒无聊地听着其他人的谈话，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喝得比往常多了一些。酒精顺着喉咙滑入，他的思绪却没有变得迟钝，反而更加清晰了。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不是阿尔瓦的学生呢？如果他是别人呢？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烦躁。他忍不住灌下一口酒，耳边却传来一阵轻佻的笑声。

“卢卡斯，你该不会还没有谈过恋爱吧？”有人半开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试试看？”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酒意的温度，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他怔了一瞬，下一秒，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而被围在中间的卢卡斯，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彻底愣住了。

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悸动，甚至没有一丝愉悦，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如果那个人是阿尔瓦呢？

他猛地推开对方，脸色沉了下来，抬手抹掉嘴角的水渍，低声道：“无聊。然后，他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也吹乱了他的思绪。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苦笑了一下，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无法忍受阿尔瓦对自己永远保持冷漠的距离。

他想要打破这份关系，哪怕阿尔瓦恨他，哪怕阿尔瓦不再收留他，他也要知道，对方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在意自己。

卢卡斯踉跄着回到家，推开门的动作有些急躁，酒气裹挟着寒意冲入室内。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朝书房走去，撞开了门。

“老师。”

阿尔瓦原本伏案工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向他。

“你知道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吗？”卢卡斯站在门口，眼神因酒精而染上一层迷蒙的光，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固执。

阿尔瓦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冷静。

然而，卢卡斯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跌跌撞撞地靠近书桌，声音里透着几分模糊的呢喃：“我努力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我想让你看看，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是，你还是那样看我。”

他哑着嗓子笑了一声，眼底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酸涩：“你从来不会说‘做得好’，从来不会夸奖我，哪怕别人都说我天才，只有你……只有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阿尔瓦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

“你知道吗？”卢卡斯撑着桌沿，声音微微颤抖，“我看见别人谈恋爱，和恋人接吻，和恋人拥抱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你的话呢？”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阿尔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终于察觉到，他曾刻意忽略的东西，已经在卢卡斯心里生根发芽。

“我喜欢你。”卢卡斯的嗓音沙哑，带着几分醉意的坦然，他眯起眼，轻轻笑了一下，眼神直直地看向阿尔瓦，“这次，你不会再假装听不见了吧？”

阿尔瓦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这是他预想之中的答案，可真的听到的时候，他却没能做到毫无波澜，他目光落在卢卡斯的脸上，酒精让他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挑衅，可眼神却是一片毫无保留的真挚。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卢卡斯。但他的理智在疯狂地告诉自己，不能回应。

——如果回应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理性和克制；意味着，他正视了那份被他压抑许久的情感，而一旦正视，他就再也无法后退。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嗓音哑在喉咙里。最终，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像是想抚平对方额前凌乱的发丝，可最终又轻轻放了下去。“卢卡斯，你长大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是啊，长大了。”卢卡斯直视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点近乎挑衅的笑意，“那我能吻你了吗？”

他逼近一步，眼神带着炽热的执拗和酒意的迷离，指尖轻轻碰上阿尔瓦的衣袖。然而，还不等他进一步靠近，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开。

力度不大，却清晰得不容置疑。卢卡斯怔住了，睫毛颤了颤，眼神里的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冷意扑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明白了。”他哑声道。

阿尔瓦只是看着卢卡斯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失去了温度。他坐在书桌前，手指在桌面上摩挲了一下，指腹的温度已经变得冰凉。视线落在桌上的实验记录，翻到一半的书页，却再也看不进去。

他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可为什么，胸口还是隐隐作痛呢？

他的目光扫过桌角，落在一本被翻开的笔记本上。那是卢卡斯的实验记录。他下意识地伸手翻阅，指尖缓缓滑过那些熟悉的笔迹，直到他在某一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想要老师一直看着我。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刻意写下的，又像是无意间落笔的痕迹。

阿尔瓦的指尖顿住，静静地盯着那几个字，良久，他缓缓地合上了笔记本。

第二天清晨，宿醉的后遗症让卢卡斯头痛欲裂，他皱着眉坐起身，揉了揉额角，酒后的情绪终于冷却，他回忆起昨晚的失态，心里竟升起一丝讽刺的可笑。

书房里，阿尔瓦依旧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实验笔记，姿态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卢卡斯盯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突然有些恼火，他轻嗤了一声，嗓音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几分刻意的挑衅：“你不会连我喜欢你都看不出来吧？”

阿尔瓦停下笔，翻阅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页。

“我看得出来。”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卢卡斯语气微沉，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死死盯着阿尔瓦。

阿尔瓦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卢卡斯，你只是依赖我。”

阿尔瓦知道自己在说谎。

卢卡斯的眼神太过坚定，那种情绪不是依赖，而是他拼尽全力才得出的答案。可阿尔瓦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他的世界就会崩塌。

“你未来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值得你去追求的东西，”他压低嗓音，指尖在桌面上微微收紧，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你应该去探索更远的世界，而不是困在我这里。”

“困在你这里？”卢卡斯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觉得，喜欢你是在浪费我的人生？”

“不是浪费，而是你值得更好的。”

卢卡斯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他看着阿尔瓦，眼底的怒火在那一刻被某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

“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他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喟叹，“老师，你为什么总是擅自替我做决定？”

阿尔瓦垂下眼睫，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可他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暴露了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静。

卢卡斯看着他，心底的失望一点点凝聚成某种难言的痛楚。他等了这么久，试图用所有方法去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层壁垒，可阿尔瓦依旧站在原地，从未向前半步。

这一次，卢卡斯终于意识到，他或许永远等不到那个答案了。

“那好。”他一字一句地开口，目光冰冷，“我就让你看看，如果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他说完，没有再看阿尔瓦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得像是再也不会回来。

阿尔瓦没有挽留。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屋内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某场无关紧要的争执。窗外的夜色沉沉，风吹过树梢，带着微不可闻的低语，而书桌上的实验记录依旧摊开在原地，未完成的数据显得突兀又冰冷。

5

卢卡斯是真的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没有像以往一样赌气地离开几天又故作漫不经心地回来。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像是彻底从阿尔瓦的生活里剥离出去，连一点痕迹都不肯留。

阿尔瓦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后缓缓坐回椅子，视线落在那本实验笔记上。指尖在纸页上停顿了一瞬，最终却只是翻开新的一页，提起钢笔，落下冷静而理性的公式推演。

他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影响，他以为卢卡斯的离开，只是某个任性少年赌气的举动，终有一天，他还会回来，会站在门口喊：“老师，我回来了。”

可一周过去了，卢卡斯没有回来，两周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消息。时间像无声的潮水，一点点冲刷掉生活中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细节——餐桌上多出来的那一副餐具、书房里偶尔被翻乱的资料、实验室里那个总爱提问又总爱逞强的声音。

院子里的树，已经长得比他们当年种下时高了许多，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影。而那根秋千仍旧挂在枝头，绳索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阿尔瓦站在窗前，视线落在那秋千上，心里突然有些恍惚。

卢卡斯小时候总是爱坐在上面，有时候会用脚尖蹭地，让秋千晃动得慢一些；有时候又会让阿尔瓦推着，试图荡到最高。可现在秋千空荡荡的，只剩下风吹拂的声音。

阿尔瓦收回目光，沉默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卢卡斯离开后，阿尔瓦的生活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仍旧做研究，仍旧在固定的时间喝咖啡、整理实验数据，仿佛一切都如常。然而，每当深夜，他总会不自觉地翻阅卢卡斯曾整理过的实验记录，指尖摩挲着那些笔记纸张上熟悉的字迹，想起那个已经不在身边的身影。

卢卡斯喜欢在笔记上留下随手画的电路草图，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题，喜欢在得意的时候故意用脚踢他桌角……卢卡斯这些细微的习惯，在不知不觉间烙印在阿尔瓦的心底。他发现自己总是下意识地准备两人份的咖啡，计算公式时会习惯性停顿，像是等着谁来插嘴指正。

他开始想起那些琐碎的日常——卢卡斯趴在桌上小憩时，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他在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倚着仪器，嘴角带着自得的笑意；还有那些争执后，他赌气离开时，故意用力甩上的门。这些画面萦绕不散，最终沉淀成一个沉默无声的结论，卢卡斯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忽视的变量。

可阿尔瓦仍旧固执地告诉自己，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他一直都是理性的，从未做过不合逻辑的决定。他收养卢卡斯，是出于责任；教授他学问，是出于义务；哪怕现在想起他，也只是因为习惯使然。

他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可时间却让他越发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人，已经彻底渗透进了他的世界。

6

某天夜里，阿尔瓦受邀参加一场物理学研讨会，宾客皆是学界顶尖的学者。他端着酒杯站在会场一角，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被提及，直至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巴尔萨克先生？”有学者惊叹道，“他的研究项目很有突破性，最近在电磁转换上取得了惊人的进展。”

“是啊，天才，和他的老师一样。”另一位学者笑着附和。

阿尔瓦微微一怔，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垂眸看着杯中的红色液体缓缓晃动。他的学生，他的小孩，他曾亲手带大的青年，如今已经足够优秀，足够独立，甚至已经不再需要自己。那个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嚷嚷着“老师，你看”的人，如今已经站上了更高的学术舞台，被更多人认可、推崇、赞誉。

阿尔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瞬，他明明应该为此感到欣慰，可心底却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希望卢卡斯能彻底离开自己的世界。

研讨会结束后，他收到了一条消息，卢卡斯在实验事故中受伤，被送进了医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酒杯，迈步走出会场，拦了一辆车直奔医院。

当他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卢卡斯正半倚在床头，手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目光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了些许讽刺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沙哑，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阿尔瓦站在门口，沉默了一瞬，淡淡道：“路过。”

“哈。”卢卡斯低低笑了一声，靠在枕头上，眼底带着一丝倦怠，“老师，你这话骗谁呢？”

阿尔瓦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边，顺手拿起床头的病例翻阅了一下，确认没有大碍后，才缓缓放下。

“你还是老样子。”卢卡斯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嘴硬。”

他盯着阿尔瓦，忽然轻声问：“如果我死了，你会后悔吗？”

阿尔瓦的手指猛然收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想立刻反驳，可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的理性在告诉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可他的本能却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他从未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卢卡斯真的死了，他将失去什么。

他会后悔自己没有阻止他离开，会后悔没有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意，会后悔所有那些他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他曾以为是正确的冷静与克制。

可这份感情已经压抑了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无法轻易承认。

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深埋在理性之下，习惯了用清晰的逻辑去分析一切，习惯了让自己相信——这只是监护人对学生的关心，是老师对学生的责任，是习惯，而不是更复杂的东西。

他以为时间会淡化这种执念，可时间却让它根植得更深。他以为卢卡斯的离开会让一切回归正轨，可卢卡斯却用更极端的方式，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心率仪滴滴的声响。

卢卡斯的手还缠着绷带，手腕纤细，肤色在病房的白炽灯下显得苍白，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疲惫得快要睡着了，可嘴角却带着一点轻微的笑意，像是在等着阿尔瓦的回答。

阿尔瓦低头看着他，半晌后，终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这句简单的话，比任何一句承认或否认都更加沉重。

卢卡斯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没有拆穿，也没有逼迫阿尔瓦再多说些什么。

7

卢卡斯出院那天，天气很好，窗外的阳光洒在洁白的病房墙壁上，温暖却透着一丝寂静。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阿尔瓦。对方仍旧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深色长外套，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起伏，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对他来说，不过是研究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变量。

卢卡斯站在门口，眯起眼看着他，轻哼一声：“怎么，老师是顺路来看我的吗？”

阿尔瓦看着他，顿了一瞬，最终只是淡淡道：“走吧。”

卢卡斯没再说话，撇撇嘴，提起自己的行李，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医院。他们一路沉默，空气里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情绪在蔓延，却没有人率先打破。阿尔瓦依旧走在前面，步伐稳稳当当，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相处模式。而卢卡斯走在他身后，偶尔抬头看看他，又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他曾经一心想要逃离这个人，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不再依赖他，可如今，他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让他安心的，依旧是这个人的背影。

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卢卡斯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阿尔瓦察觉到异常，也停下来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只是单纯的依赖你？”卢卡斯盯着他，语气没有了往日的玩笑意味，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认真。

阿尔瓦微微蹙眉，没有回答。

卢卡斯嗤笑了一声，偏过头，低声道：“那我告诉你吧，确实有依赖，但是更多的是喜欢，是爱。我不会再用那些拙劣的手段逼你回应我了，因为我知道，你早就已经给了答案。”

他的语气平静，甚至没有带任何责怪的意味，但阿尔瓦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太多的情绪，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卢卡斯，然后他伸手握住了卢卡斯的手腕。

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只有冷静和克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曾经害怕自己不能给予卢卡斯真正的未来，害怕他的人生会因为这份感情而受到限制，可卢卡斯早已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他从未被任何人左右，他的未来，只属于他自己。

卢卡斯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睫，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阿尔瓦握住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微弱却真实。

“老师，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等待一个迟到太久的答案。

阿尔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些，像是终于不愿再放开。

那一瞬间，卢卡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直视着阿尔瓦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并没有明说“知道什么”，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阿尔瓦垂眸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卢卡斯怔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原以为，这场追逐战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拼尽全力，而阿尔瓦永远是那个冷静、克制、拒绝向前的那一方。他以为自己无数次的试探，换来的只是被理智拒之门外的答案。

可他错了，阿尔瓦其实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逃避。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无措，又有些生气。他低低笑了一声，像是带着点自嘲，眼眶微微发红：“所以呢，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这样追着你跑？”

阿尔瓦微微皱眉，抿唇不语。

卢卡斯的心沉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挣脱开对方的手腕，语气有些涩然：“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他转身，像是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阿尔瓦忽然伸手，再次扣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次，力道比刚才更紧了些，仿佛生怕他真的走掉。

“卢卡斯。”阿尔瓦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卢卡斯顿住了，回头看着他。阿尔瓦的眼神仍旧克制，可其中流露出情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道：“我不是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卢卡斯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发哑。

“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阿尔瓦低声道，他松开卢卡斯的手腕，转而抬手，指尖落在卢卡斯的侧脸，轻轻摩挲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拒绝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卢卡斯的呼吸顿住了。

“可后来我发现，最愚蠢的，是我自己。”

这句话让卢卡斯的心猛地一跳，他怔怔地看着阿尔瓦，像是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吻我了。”阿尔瓦打断了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卢卡斯愣了足足三秒，下一刻，他几乎是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攥住了阿尔瓦的衣领，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所有压抑、所有等待、所有未曾出口的心绪，全都化作这一个吻。

而这一次，阿尔瓦没有再推开他。

8

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第二天，卢卡斯突然提议去看看院子。

“……好。”阿尔瓦顿了顿，最终还是应了。

他们站在那棵曾经亲手种下的树下，卢卡斯仰头看着枝叶，眼底带着些许怀念。而那根旧秋千，还挂在那里，绳索略显陈旧，却依然稳固。

“还能用。”卢卡斯拉了拉绳索，露出一个略带玩味的笑，“老师，你要不要试试？”

阿尔瓦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那我上了。”卢卡斯笑嘻嘻地坐上去，双腿轻轻晃动，回头望向阿尔瓦，“推我。”

阿尔瓦没有拒绝，他站在秋千后面，和多年以前一样，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秋千缓缓荡起，卢卡斯闭上眼，风吹过耳边，他突然觉得，这一刻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依赖阿尔瓦的少年时期。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个被照顾的孩子。

他回头看着阿尔瓦，眨了眨眼，轻声问：“你后悔吗？”

阿尔瓦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递过来，卢卡斯怔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轻轻地笑了。

——没有后悔。

后来，卢卡斯搬回了他们曾经的家。阿尔瓦依旧在实验室里工作，但卢卡斯再也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必须费尽心思寻找借口才能缠在他身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坐在桌上，甚至直接趴在阿尔瓦旁边看他的实验记录。

“你这样很影响效率。”阿尔瓦低头翻阅文件，语气平静。

“但你不会赶我走。”卢卡斯笑嘻嘻地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阿尔瓦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卢卡斯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索性直接躺倒在实验桌上，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你会不会后悔啊？”

“嗯？”阿尔瓦淡淡地应了一声。

“后悔让我赢了。”卢卡斯眨眨眼，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光，“你知道的，我以前多么努力地追你，现在终于得手了，接下来……”

他偏过头，低声笑道：“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阿尔瓦微微挑眉，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你还想怎样？”

“想赖着你一辈子啊。”卢卡斯无比自然地说。

阿尔瓦沉默了一瞬，随后轻轻合上了笔记本，望着卢卡斯，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却又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那你最好兑现你的承诺。”

“当然！”卢卡斯得意地凑近，亲了一下阿尔瓦的侧脸，“一辈子，别想甩掉我。”

生活仍旧一如往常。阿尔瓦依然在固定的时间整理实验数据，依然习惯在书房里伏案工作，但不同的是，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总爱缠着他的家伙。

卢卡斯每天都想方设法找机会亲近他，无论是吃饭的时候，还是研究时，甚至连对方低头批改学生论文的时候，他都能理直气壮地趴在桌上，眨着眼睛盯着阿尔瓦看。

“专心工作。”阿尔瓦难得抬起头，皱眉提醒。

“但我看着你，效率更高。”卢卡斯笑得无赖，甚至直接凑上去，轻轻地吻了吻阿尔瓦的指尖，“老师，你以前说过，科学需要不断探索，对吧？”

阿尔瓦：“……”

“那我现在在探索你。”卢卡斯理直气壮地说。

阿尔瓦看着他，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你。”

卢卡斯笑得更开心了。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阿尔瓦，也终于学会接受了这份迟来的感情。

番外1：电流与亲吻的关系

卢卡斯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接吻时会不会产生静电？

这个问题起源于某次实验时，他无意间碰到金属器材，结果被微小的静电电到，整个人猛地一缩，差点把仪器弄翻。阿尔瓦在一旁目睹全过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卢卡斯自己却陷入了思考。如果物理接触会导致电荷转移，那么接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发生这种现象？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的瞬间，他的眼神亮了。

“老师。”

阿尔瓦刚准备翻阅手中的实验报告，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卢卡斯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眼底带着明显的“我有个主意”的光。

阿尔瓦顿了顿，语气平静：“说。”

“你觉得接吻的时候，会不会产生静电？”

阿尔瓦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笔记：“卢卡斯，认真工作。”

“我很认真啊。”卢卡斯靠近他，眼神闪烁，“这个问题可是很严肃的物理现象。”

阿尔瓦看着他，显然不打算搭理这个无聊的问题，但卢卡斯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直接伸手握住阿尔瓦的手腕，凑近了几分，嘴角微微扬起：“要不，我们试验一下？”

“……”

一分钟后，卢卡斯被阿尔瓦拎着衣领赶出了实验室。他站在门口，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的，科学怎么能拒绝实验呢？”

但后来，他的愿望还是实现了。

某次，阿尔瓦在工作间隙无意间碰到了金属器件，指尖传来一丝轻微的电流感。他眉头微皱，随后目光瞥向一旁正专心整理数据的卢卡斯。

他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地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卢卡斯的手腕。

“嗯？”卢卡斯疑惑地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尔瓦拉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下一秒，轻柔的吻落下。

电流的微光在指尖闪烁了一瞬，卢卡斯怔住，随即愣愣地看着阿尔瓦，半晌后，嘴角缓缓地扬起：“……老师，你这是在——”

“验证实验。”阿尔瓦淡淡道。

卢卡斯眨了眨眼，突然笑得无比灿烂，眼神带着几分狡黠：“那我们多试几次？”

这次，阿尔瓦没有拒绝。

番外 2：误会的日记本

卢卡斯最近在整理实验室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阿尔瓦随手放在书架上的笔记本。

他本来只是好奇，毕竟阿尔瓦的笔记本向来严谨，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实验数据和推导公式，但当他随手翻开时，却愣住了。

里面清晰地记录着某个时间段的事情——关于他，关于阿尔瓦的观察。

【卢卡斯今天的实验计算出现了 0.03%的误差，但他很快调整了参数，展现了极高的适应能力。】

【卢卡斯似乎对电磁转换产生了新的兴趣，他尝试利用更简单的方式进行推导，尽管方法不符合传统规范，但值得参考。】

【今天卢卡斯的午餐比平时少了一些，他是否胃口不好？】

【他今天在实验室里看了我三次，每次约 7 秒。】

卢卡斯：“？”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最后那几行。

【晚间，他又趴在门口偷看了两次。】

【这已经是本周的第六次。】

【他到底想说什么？】

卢卡斯默默合上笔记本，耳尖一点点泛起红色。

这什么啊……明明是个冷静到不近人情的科学家，怎么会在私底下记录这些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悄悄把笔记本放回了原处，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实验桌前，继续工作。

可他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晚上，阿尔瓦回到书房，随手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开的一瞬间，他的目光顿住。笔记的某一页，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异常明显。

他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实验室的方向。在那里，卢卡斯正努力低头做数据分析，耳朵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阿尔瓦轻轻地合上笔记本，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点。

番外 3：关于「我喜欢你」的定义

卢卡斯一直认为，自己喜欢阿尔瓦这件事，早就是个不需要验证的事实。

但他没想到，阿尔瓦会用科学的方式来讨论这个问题。

那天，他顺手在实验室的记录本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喜欢阿尔瓦·洛伦兹」

原本只是随手一写，谁知被阿尔瓦看到了。后者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卢卡斯：“你定义中的‘喜欢’指的是什么？”

卢卡斯：“？”

阿尔瓦一本正经地继续问：“是神经系统对特定个体的条件反射？还是长期情感积累后的依恋？”

卢卡斯：“？？？”

“或者，是基于荷尔蒙变化导致的短期情绪波动？”阿尔瓦继续分析。

卢卡斯：“……”

卢卡斯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阿尔瓦的衣领，在他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

“现在呢？”

阿尔瓦：“……”

沉默了两秒，阿尔瓦缓缓点头：“实验数据充分，结论明确。”

卢卡斯挑眉：“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阿尔瓦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喜欢我。”

“……”

“另外——”阿尔瓦顿了顿，目光停在他的唇上，补充道：“刚才的实验可以再进行一次，以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于是，那个夜晚，他们的“实验”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番外4：关于称呼

卢卡斯一直没有改口。

哪怕他们早已心照不宣，甚至名义上是“恋人”关系，他依旧习惯性地叫阿尔瓦“老师”。

某天，他百无聊赖地趴在实验桌上，盯着正在整理数据的阿尔瓦，忽然心血来潮，换了个称呼。

“DADDY？”他故意拖长音调，声音又轻又黏，带着一丝刻意的撒娇意味。

阿尔瓦的手猛地顿住，连翻页的动作都停了片刻。

“……”他似乎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卢卡斯见状，越发来了兴趣，撑着下巴，笑得一脸无害：“老师不让我喊名字，那换个更亲密的怎么样？”

阿尔瓦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然而，他的耳尖却悄悄泛起了不自然的红色。

“卢卡斯。”他开口，语气里罕见地带着点不自然，“你究竟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奇怪的称呼？”

卢卡斯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怎么，害羞啦？”

阿尔瓦微微别过头，掩饰性地翻了一页论文，声音刻意放得平静：“没有。”

可他手中的钢笔已经在无意识地旋转，动作微妙得足以出卖他此刻的心情。

卢卡斯笑得更欢了，干脆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把揽住阿尔瓦的腰，把脑袋蹭到他肩膀上：“哎，DADDY～你干嘛这么冷静，难道我叫错了？”

阿尔瓦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他沉默了足足五秒，试图继续整理实验数据，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怀里的人。他低头看了一眼卢卡斯，那张满是得意笑容的脸就在眼前，眼睛里带着点狡猾的亮光，像是故意在等待他的反应。

“卢卡斯。”阿尔瓦嗓音低了一点，带着一丝警告，“别闹。”

“我没闹啊。”卢卡斯睁大眼睛，笑意盎然地继续撒娇，“DADDY～你真的不喜欢吗？”

阿尔瓦嘴角微微抽搐，手指在书页上停顿了一瞬，最终放弃挣扎，轻轻合上书本。他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看着卢卡斯，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怎么让他住嘴。但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尤其是面对卢卡斯这种明知故犯、屡教不改的性格。最终，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一些，像是认命一般：“你高兴就好。”

卢卡斯一愣。他本以为阿尔瓦会训他，甚至可能会别过头假装没听见，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妥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阿尔瓦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闹腾的小猫，“不过……”阿尔瓦顿了顿，目光微妙地落在卢卡斯脸上，“你确定要一直用这个称呼？”

卢卡斯顿时警觉，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句话背后带着某种深意。

果然，阿尔瓦微微偏头，语气极其自然：“那以后，在正式场合，比如你的学术研讨会，或者你未来的研究报告里，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卢卡斯：“……”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未来某次物理学大会的场景——“接下来由我的导师、我的研究伙伴、以及我的……DADDY为大家讲解新课题。”

？？？

不行，这太诡异了。

他瞬间清醒，果断从阿尔瓦怀里跳起来，拍了拍衣服，一本正经道：“老师，刚才那个玩笑你就当没听见吧。”

阿尔瓦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似乎透着一丝笑意：“你确定？”

卢卡斯表情僵硬，连忙摆手：“确定，太确定了！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称呼比较好。”

阿尔瓦点了点头，似乎毫不在意，继续翻开手边的论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可他的耳尖，仍然悄悄泛着一丝淡淡的红色。

番外五：婚戒事件

卢卡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动地带上戒指。

那天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实验桌上，看阿尔瓦整理研究数据。忽然，阿尔瓦拿起某个精密仪器，随手拉过卢卡斯的手，把东西扣在他无名指上，低声道：“伸直手指。”

卢卡斯下意识照做，片刻后，他看清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枚银色的金属指环，严丝合缝地扣在他手上，甚至泛着微微的电流痕迹。

卢卡斯眨了眨眼：“老师？”

“测试电流传导性能。”阿尔瓦语气平静。

“你确定不是在套牢我？”卢卡斯挑眉。

阿尔瓦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他平静道：“现在是了。”

卢卡斯：“……”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指环，发现阿尔瓦手上居然也戴着一枚，“你为什么也戴着？”

阿尔瓦随口道：“数据对比需要。”

卢卡斯：“……”。他盯着阿尔瓦，半晌后突然笑了，凑近低声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跟我戴情侣戒吧？”

阿尔瓦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真的吗？”卢卡斯凑得更近。

阿尔瓦没有回应，只是收回手，继续研究手里的数据，但他并没有摘下那枚戒指。

卢卡斯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行吧，他的老师，还真是个别扭又理智的人，可惜，已经被他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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