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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98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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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

-----正文-----

“裴濯。”

叶瑜突然唤他的名字,捂在围巾里的脸红扑扑的,在被圈养的半年间首次有了些活人的生气。

“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之间已经这样了,也不再是夫妻了。”

两年过去,叶瑜终于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谈话间,他的长睫覆上一层薄薄的雪,随着眼睛的眨动闪烁。

“你忘了,是你和我离婚的。”

裴濯好像看见叶瑜拨开飘雪,将冷酷的话凝结成冰锥,狠狠刺入他胸膛的模样。一股腥气从胸膛上涌,他艰难地咧开嘴笑了笑,眼角挂上泪珠,被风吹往转经筒笼罩下的金色积雪。

“我不知道…”他喃喃着,伸手想抱住叶瑜却又不太敢,徒留指尖在半空中滑稽地微颤,“我气昏了头,我以为你又出轨了,我不知道你被他们…”

他说不出口,于是用氲着水雾的眸子悲伤地望向叶瑜,带着丝恳求的神色,像是祈求叶瑜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叶瑜张口正欲说话,肩膀突然再度传来和前些日在商场一模一样的巨力,撞得他一个趔趄。

顿时,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立即抬头贪婪地望向罪魁祸首,希望能从中捕捉到他期待已久的花香。

然而来人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藏民,肤色黝黑,身形矮小,对上叶瑜骤然亮堂的眼睛很明显一愣,半天才手忙脚乱掏出传单,殷勤道:“扎西德勒,骑马了解一下吗?私人草场,雪山脚下,风景美得嘞。”

没有花香,他身上只有原始的草籽味。

叶瑜的眼眸骤然黯淡,正准备随手接过传单,裴濯却先他一步,一手握着传单一手将叶瑜护在怀里,冷淡道:“我们会考虑的,但请你先向他道歉。”

那人愣了愣,忙不迭道歉,得到叶瑜的原谅后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裴濯收回视线,看见怀中的叶瑜垂着眸端详从他手中顺手夺来的传单,身形似乎微颤,他敏感地察觉,立刻向叶瑜投去关切的目光。

在裴濯看不见的地方,叶瑜握住传单的拇指正狠狠揉搓着地址旁撒落的小金箔。他几乎竭尽全力才勉强遏制住自己的欣喜若狂,有一瞬间,他无比感激裴濯的围巾能遮掩自己无法遏制的上扬嘴角。

他抬头,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我们去骑马吧。”

裴濯对叶瑜几乎有求必应,第二日他们就坐上了大巴前往那个雪山下的草场。

管理马匹的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见二人到来头也不抬,只有二人付款时她才矜持地掏出手机,待到转账到账,她猛地一拍脑袋——完啦,现在就一匹马可以骑。

……

叶瑜无情指出:“妹子,你演的不太像。”

小姑娘毫不尴尬,反而以一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势回击:“反正现在就一个驯马师能带人。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了,一旦付款不退不换,你们商量一下谁先骑吧。”

叶瑜现在相信这个小姑娘是明毓的人了,心道这心理素质虽然可堪大任,但骗不过裴濯。

果然,裴濯微微拧起眉,自然而然转换成在议会舌战群儒的语气,威严的气势倾泻而出,令叶瑜都有几分打怵。

“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八条、第二十条,经营者未如实告知服务真实情况,侵犯知情权。依据第五十三条,无法……”

裴濯一开口果然不一般,叶瑜连忙打断他的侃侃而谈,挽上他的胳膊摇了摇,柔声道:“算了,不和她计较,我先骑吧,好不好?”

裴濯哪说得出来拒绝的话,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叶瑜的要求。临走之前,他似乎感到些许不安,扭头冷睨小姑娘一眼,攥住叶瑜的手紧了紧。

叶瑜立即小题大做地痛哼一声,及时转移了裴濯注意力。

这匹马大概也是裴濯安排的,高大俊美,躯干漆黑四蹄却覆以一层白毛,驯马师说这种马被称为乌云踏雪。

裴濯的疑虑在见到这匹马后更加不加掩饰,他再度拧眉,问道:“我可以和我的妻子一起骑吗?我会骑马,不需要驯马师。”

正给马喂草的驯马师闻言抬起头,操着股浓重的地方口音大惊小怪地开口:“哎呦,这哪里要得!万一你们路上出了啥事我会被关进去坐牢的呀!这事没得商量!”

裴濯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叶瑜的手,不等叶瑜反应过来就牵着他后退一步,冷声道:“钱我们不要了,我们去别人家。”

叶瑜哪能同意,死死站在原地任凭裴濯拉着也纹丝不动,低声努力劝道:“别折腾了,就这样吧。”

他的声音再度放低,近乎恳求地说:“我的项圈还在呢,跑不掉的,就这样好不好,老婆?”

裴濯鲜见的没有丝毫让步,那双冷冽惯了的眸子如同一台精密的般细细打量驯马师,惹得驯马师后退一步高声喊冤:“看着我做啥嘞?我又没拐你老婆!都是打工人,谅解一下好不好啦?”

叶瑜顺势向驯马师的方向靠近一步,那人会意,悄无声息地释出信息素,清甜的花香瞬间包裹住叶瑜,味道甜腻却轻飘飘地拖举着叶瑜那颗悬在绳索上颤颤巍巍的心脏,让它在一瞬间落就到了实处。

叶瑜暗暗松了口气,攥紧拳。

明毓的表演实在无懈可击,裴濯细细将他从头打量到尾,视线缓缓落在叶瑜身上,像是审视妻子的真心。

对上裴濯的眼睛,叶瑜心头一紧,下意识向明毓靠近一步,此举一出,他立刻暗道糟糕。

果然,裴濯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打量妻子的脸,默不作声思考。他做惯了上位者,此时的眼神冷的就像梅里雪山巅的积雪落入了瞳孔,透着彻骨寒意。

叶瑜心如擂鼓,咽了咽口水迫使自己坚定地望向裴濯,指甲掐入手心,利用这点微弱的刺痛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出乎他的意料,裴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思考半晌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极勉强地同意了叶瑜的请求。

直到骑上马,叶瑜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复。

明毓扮演的驯马师看起来极为专业,始终与叶瑜保持着礼貌不僭越的距离,游刃有余地操纵着高头大马在附近转了几圈,尽数落入裴濯眼中,似乎是有意让其放下戒心。

裴濯没看见的是,明毓嘴唇几乎未动,用接近耳语的声音悄声道:“我带了信号屏蔽器,他们定位不了。到时候我带着您往江边跑,别害怕,主人。”

叶瑜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在附近溜了几圈,明毓手上微微使力,藏马立即嘶鸣一声,向着遥无边际的雪山深处奔去,裴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藏马飞速掠过草甸,鬃毛在高原风中结成无数细小的银辫,青铜铃铛的震颤声撕开凝固的空气,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叶瑜不得不俯身贴紧马颈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得益于这样紧贴自然的姿势,他看见马蹄下的草色层层剥落,化为纯粹的雪,马蹄下搅碎的冰晶飞溅,他莫名幽默地联想到,这匹乌云踏雪的蹄下正在局部降雪。

海拔四千米的寒风将叶瑜急促的呼吸凝成白雾,高原一直下着的小雪不知何时已经变大,纷纷扬扬地覆盖最后一点草色。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承受雪粒的侵袭并不好受,冰凉的雪钻入他的衣领,冻得他哆嗦着闭上眼,任由雪粒打在他的脸上,不作任何挣扎。

身后明毓的呼吸也沉重,被霜雪浸润的两道气息里膨胀着相似的沉默,他们都无比清楚,此刻他们无需任何虚情假意的关怀。

只需要跑,向远处跑,跑得越远越好。

当夕阳把雪原染成鎏金的海子,藏马终于慢下脚步,蒸腾的汗气在鬃毛上结成冰珠。

明毓摘掉叶瑜手上结霜的羊皮手套,扶着叶瑜下马歇息。二人不约而同回首望向来时留下的马蹄印,它们凌乱地蜿蜒成虚线,正在被暮色里的风一寸寸擦除,使任何人再难以寻到他们的踪迹。

叶瑜的脸被冻得通红,明毓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毛茸茸的帽子为他戴上,小熊的形状,帽尾连接着围巾,将叶瑜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叶瑜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被明毓体温裹热的绒毛。

他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捏着围巾的尾端乐不可支:“你从哪买来这种Omega喜欢的玩意的?还一路揣着。”

明毓弯起眼睛,又用一贯甜腻的语气回答:“我想主人成为这里唯一一只大熊,这样谁都不敢抓您了。”

二人笑作一团,倒在松软的雪地上,暮色逐渐入侵雪原,被他们掀动的风逐渐停息,雪也停了,周遭传来几声突兀的鹰啼。

叶瑜问:“你猜他们追来了没有?”

明毓意味深长眯起了眼,笑了一声,答道:“不知道,主人,但是现在风景挺美的。”

夕照把雪原剖成两半,二人恰好处在光与暗的裂谷之间,他们同时转头望向马场的方向,却只看见地平线上蜷缩的暗影。

原来三十里风雪足够把人间揉成这么小一团。

最后一缕金线扫过叶瑜眉峰时,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喜欢这里。”

雪原正将白昼与往事匀速碾成冰晶,他的胸腔里却有什么在反方向生长。

是阔别许久的自由。

许久,他懒洋洋站起身,对明毓说:“走吧。”

抵达江边时星子已经挂了满头,在城市长大的叶瑜觉得新奇,昂着他的小熊脑袋一个劲往上看。

明毓自然而然接下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越过障碍的责任,将小熊平安带至一间小屋前。

小屋上了锁,在黑夜中黯然伫立。明毓没急着进去,拉着叶瑜的手绕了一圈,不知发现了什么,语气骤然紧绷,握住他的手也猛地攥紧。

“不对劲。”他悄声。

“什…”叶瑜下意识追问,然而明毓的动作更快,叶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丢上了马。

“快跑,主人,跑得越远越好。”明毓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语毕便狠狠一掌落在马臀上,藏马嘶鸣一声,载着还没坐稳的叶瑜往前窜出。

“等……!啊啊!!我不会骑马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叶瑜压根没反应出来,惨叫着被马载着往前冲了一截才气喘吁吁地拉住它,没来得及把呼吸捋顺,他下意识回头高声问:“怎么——”

话未毕,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滞。

叶晟,叶诤,宋熙城,卢西亚诺,四个本该在沪市的Alpha出现在了这里。

卢西亚诺手中拿的枪黑亮,直挺挺地抵在明毓的太阳穴,

在高山之间,叶瑜的后颈冒出一层冷汗,挑拨似的顺着颈线划入毛茸茸的围巾,他的皮肤上仿佛也因此而结了一条冰晶,彻骨的凉。

“小鱼。”宋熙城唤他,声线因为极度的恼怒而有些微颤,如同钝刀般剖出叶瑜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回家吧。”

回家吧。

叶瑜的视野边缘泛起噪点,像老式电视雪花般闪烁,一张一合,就像一头正在吞吃明毓生命的恶兽。

感官无限放大,他甚至能听见河水冲刷的声响里混着自己牙齿打战的脆响。

他僵硬着,调转马头——

“快跑!跑!往远处跑!”

突然,明毓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Alpha们的钳制,声嘶力竭地冲着叶瑜嘶吼。

像是冰原断裂传来荡彻心扉的轰鸣,叶瑜的脑子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激得无比清明,血液迅速逆流,心脏在同一时间差点跳出他的胸膛。

他咬了咬牙,操纵马绳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黑暗之境疾驰。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鞭挞他每一条敏感的神经。

身后传来枪响,马蹄边一簇草甸被子弹击飞,腥臭的泥土纷纷扬扬落下。

马蹄叩击碎石的声音在峡谷回荡,他不敢回头看一眼,紧攥缰绳的指节绷到发白,冷风如刀剐过面颊,刺得他瑟缩着,策马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身后接连不断的枪响穿透松涛,惊起归巢的倦鸟。雪水融成的激流在百丈深渊咆哮,巨大的轰鸣声中,叶瑜敏感地嗅到了死亡逼近的腥锈味。

他将口中的腥气硬生生吞下,策马狂奔。

马蹄声不绝,天穹下雪山连绵,冰原在月光里泛着幽蓝,废弃的经幡残片掠过玛尼堆,不知过了多久,叶瑜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逐渐与马蹄声共振。

山风卷来莽原的清苦气息,峡谷尽头终于漏出一线鱼肚白。

跑吧,奔向你期待已久的自由。

那里才是你的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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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写到现在,虽然还是感觉不满意,但终于顺利完结了!

大家番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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