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的空气里，云焰书不敢相信地转过身。

只见女人眉头紧蹙着，锋利的视线几乎要把她贯穿。

在她开口前，权至柔继续道：“今天早上，我去见了你养母李榕，她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妈？……”云焰书向前一步，心跳越来越快，“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她了？！”

“不行吗？她可以接受你和谢晴若的关系，为什么我们两个就不可以？”

对方无辜的眼神让她怒意上涌，不禁抬高了音量：“这不是一回事！你怎么可以这样自作主张？万一她受刺激怎么办？！”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权至柔握住了她的手臂，“她告诉我，当初谢晴若在照顾她的时候，老公婚内出轨了，但是那男的死都不肯离婚，甚至还家暴她，你就带她逃来了美国。”

“后来你说服李榕，让她接受你和谢晴若结婚，以为这样就能给她安全感……”

讲到这里，嫉妒带来的酸涩让权至柔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她盯着避开她视线的女人，“你们的婚姻，完全是因为你的伪善导致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伪善？”云焰书气笑了，“当时那个境地，我和谢晴若都是你和权赢那些破事的受害者，你这个加害者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决定？！”

权至柔烦躁地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伪善是什么？我不管谢晴若怎么想，但你的心里明明就有另外一个人！”

“……”

云焰书目瞪口呆。

“你对婚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云焰书？”她靠她极近，“只要是两个人相互取暖就可以是吗？就算没有爱，只用像租房子一样签下契约就可以共度余生是吗？”

“是！”她忍无可忍看向她，“抱歉，我就是这么肤浅和现实，爱还是不爱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所以为的爱情，给我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幸福。”

“……”

她看着这双深邃狭长的眼，鼻尖发着红，“小柔，我明白地告诉你，我，已经累得赌不动了，我是个懦夫，配不上你的爱。”

“……”

“所以，放过我好吗……？”

空气如暗潮，静静涌动着。

曾经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女孩，此时像是被丢弃在雨中的忠犬，带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不甘地注视着她。

她转身快步离开，不忍再看。

她知道权至柔是认真的。

可是，是她云焰书不行了。

她做不到，在两个人之间无可弥补的鸿沟面前，再鼓起勇气走上那根钢索。

在以爱为名，终于拼尽全力大汗淋漓地到达目的地时，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了……

没有爱情又如何呢？

她不是有她的公司，有她梦寐以求的自由的生活吗？即便心中有那一处空缺，但是谁的人生是完满的呢？

她不想再贪心了。

……

一路上，思绪一团乱。

到夏利安所在的病房门口时，她听到女孩咀嚼饼干的声音，还有谢晴若有些急迫的说话声。

“哎呀慢点吃！小心噎着。”

“这个真的好香！是你做的嘛？”

“是我妈做的，她手艺特别好，我和小书都是和她学的烘焙，做菜什么的，小书总是学得比我快。”谢晴若的话里是满满的怀念。

“呃……晴若，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当然啊。”

“你说，你们就要离婚了，你真的舍得吗？”

“……”

云焰书看着女人沉默着倒热水的背影，听见她开口道：“怎么说……有时候，人会模糊了爱情和亲情的界限，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我觉得，我舍不得焰书，是因为我舍不得她作为亲人的陪伴。”

“而且我知道，和她互相守护着的人，不应该是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那种特别的感觉，不应该用婚姻把彼此捆绑在一起。”

夏利安静静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手里剩下的那一半饼干吃下，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对了，刚刚同事偷偷和我说，焰书的前任好像杀到了公司，要给公司注资呢。”

“前任？”谢晴若瞪大了眼，“是叫权至柔吗？”

“不清楚，是一个叫Joe的，之前她说只能让焰书一个人去赴会，我就觉得不对劲，”夏利安眯起眼，颇为八卦地道，“她们说那个Joe啊，长得白白净净跟个大明星似的，还很霸道！一直盯着老板看，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咳！——”

云焰书重重清了清嗓子走了进去。

“焰……”

夏利安顿时傻了眼，一下子忘了吞咽，嘴里的饼干差点把她噎死，谢晴若赶紧给她递过去水：“多喝点！和你说了慢点吃……”

“老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利安憋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

云焰书轻叹一声：“没关系，我就当没听到。医生说你怎么样了？”

谢晴若说：“骨折的地方已经打上石膏了，医生说要休整三个月。”

云焰书想到那个已经烧毁的房子，问夏利安：“你妈妈还好吗？”

“她……”女孩移开了目光，声音落寞着，“她没挺过去。”

“……”

云焰书愣住了。

“利安妈妈一直有严重的肺炎……火灾是导火索。”谢晴若眼里有了泪光，抚了抚夏利安的肩。

“喂你们俩！”夏利安看着她们两个，不禁笑了，“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怎么样呢，没事的！反正我和我妈关系也不好。”

她的上司蹙着眉思考一会。

过了半晌，她对她很认真地道：“利安，找到房子之前，你来我家先住着吧。”

“我，去焰书你家……？”夏利安有点茫然。

“我和我妈刚从焰书家搬出去了，她家反正空得很，”谢晴若将水壶装好，柔声对她道，“我住得也不远，要有什么事我也能帮衬点。”

说完她想掏出钥匙给女孩，却突然一拍脑袋：“天，我这脑子，今天出门忘带钥匙了！”

“没事，我的先给利安。”

云焰书拿出自己的那把给了她：“我一会要出个短差，晴若晚点带你去我家。”

“……谢，谢谢。”

她看着钥匙上的那个精致的小马吊坠，眼眶发起热来。

在上司离开后，她发了会呆，把脑袋埋入了膝盖。

那个满脸皱纹的女人，永远对她声嘶力竭的女人，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再怎么假装不在乎，也无法摆脱的噩梦般的血缘……

谢晴若正在擦拭桌子上的饼干碎屑，突然间，她听到女孩压抑的抽泣声。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反正，她从来没爱过我……”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哭声逐渐失控。

她的心猛地痛了痛，伸手将她揽了过来：“都会过去的，利安，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她抱着女孩，抹去眼角不自禁溢出的泪，只见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后，却听见那个久违的，充满磁性的嗓音——

“若姐，是我，权至柔。”

“……”

“我们能找时间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