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周末,靠近露台的沙发上,女人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都怪阳光太温暖了,她想。
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条毯子,但是环顾四周却见不到人影,大概是出门了吧。
窗外的鸟鸣声还是依旧热烈,循声看去,那道靠近门边的树影映入视野,她才突然想起露台上的龙血树很久没顾了!
懊恼地一拍脑袋,将浇水壶灌上走了出去。
这位家里的新成员是孩子从网上订的,是她养过的最有分量的盆栽,和她的肩膀一样高,翠绿的叶子挺拔而优雅,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她往土壤里小心地浇了点水,保持它适当的湿度。一转眼都快夏天了,六月的气温倒还适合这小东西,可要是到秋冬了怎么办呢?
打开孩子刚给她买的新手机,刚想查一下冬天怎么保护龙血树,就听到楼下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妈!”
从三楼的高度往下看去,很快就看到那道笑着向她挥手的身影,女孩抬了一下手中的袋子:“刚去了一趟超市,我们一起烤蛋糕吧!”
“……好啊!”
虽然偶尔也会想念国内的亲朋好友,这里的生活方式还有些不习惯,但她的女儿们总是在提醒她——
只要她们在哪,哪里就是家。
云焰书提着大袋东西刚走进门,就听见她妈埋怨道:“我睡着了也不叫我,我看我一会还得自个去一趟超市,晚上给你做些新菜。”
“妈,今天公司里有活动,你忘了?”她无奈地道,“我已经买了些食材,晚点给你做个面条吧。”
“……啊,对,”李榕晃晃脑袋,“哎,我还真是老糊涂了!”
“说什么呢,你哪儿老了!”她轻轻挑眉,“对了,昨天的约会怎么样?”
“什么……什么约会!”她涨红了脸,边拆低筋面粉的包装边道,“那是语伴好吧,一起学英语的!”
云焰书想起那个语言学习APP上自拍角度清奇的法国大叔,不禁莞尔:“他应该和你年纪差不多吧?有共同语言不?”
“还好……反正不知道怎么说的,用手划拉两下也能懂。”
看着女儿戏谑的眼神,李榕不耐烦道:“哎呀还算聊得来,好了吧!对了,你买的这个龙血树不适合纽约的气候呀,冬天会不会冻坏了?”
“不会吧……”她眨眨眼,“给它暖气开足,让它靠窗照着太阳就行,你不要老想着省钱,暖气该开就开。”
“好吧!这真是养了个祖宗呀……”
云焰书把台面收拾干净,又拿出了电子秤和打蛋器放了上去,随后看着女人忙碌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妈。”
“嗯?”
李榕回过头,就看见她有些局促地欲言又止,双手放在身前,一只手的指尖落在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上。
看清楚的瞬间,她愣住了。
心中战栗着……
“小书,你……”
在她惊喜目光的注视下,云焰书也更紧张了,鼓起勇气道:“妈,我们订婚了。”
她走上前,有些不敢相信地握住了她手上的戒指:“是至柔求的婚吗?”
点了头,脸上有些发烫:“是昨天,我当时脑袋都空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戒指就已经戴上了。我肯定稀里糊涂就说了‘我愿意’什么的……”
“真好……”她握住孩子的手,又紧紧抱住她,几乎语无伦次,“太好了……我们小书终于找到可以互相守护的人了!”
在这温暖的怀抱里,眼眶也不禁湿了,她想了想,问道:“妈,你也觉得她是对的人吗?”
“在她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对的人。”
她将她带到沙发前,在两个人并肩坐下后,李榕就开始回忆那天:“那次见到她我就在想,谁家的孩子这么漂亮大方!说话慢条斯理的,举手投足又特别有修养……”
云焰书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这是以貌取人啊!”
“哎呀外貌当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态度和品行!她当时很紧张,也特别认真,慢慢和我说清楚了你们之间的事,告诉我是因为她的原因,你们才分开,她很自责,但是她告诉我,你对她来讲有多重要……”想起女孩当时惶恐的神情,李榕笑了,“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她的家世和我们差异太大了,但是我又想,我们家小书难道配不上这样的家世吗?”
“这也是我以前的顾虑……”握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低声说着,“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是不是在做一个很疯狂的决定。”
“爱情本身就是不理智的,不是吗?”李榕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再说了,很多时候我们害怕高攀人家,是因为害怕那个人会因为更优越的家世背景而看轻你,你觉得至柔会这样吗?”
她摇摇头:“不会,她反而是把自己的背景看作是负担,她还经常让我相信我自己,经常夸我,说我做得很好……我觉得很难再找到一个人,能像她这样懂我了。”
不禁笑了,看向母亲,“妈,有时候我还会想……我会不会太幸运了?”
“傻丫头……怎么可以说自己太幸运?幸运是多多益善啊。辛苦了那么久,终于有个人可以让你依靠着歇一歇,你应该高兴才对!”
母亲抚着她的脸,望着她许久,“小书,相信妈,你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很顺遂幸福,你要坦然去接纳让你幸福的人,让你幸福的事,好吗?”
……这个瞬间,窗外起风了。
她看到斑斓的光洒在了龙血树翠绿修长的叶子上。
它们悠然摇曳着,像是在朝她挥舞着臂膀。
她看向女人,用力点了头,勾起唇:“我会的,妈。”
-
晚上七点,在给母亲准备好晚餐之后,云焰书就出发去了公司包下的场地。
这是一个夏利安推荐的年轻人爱去的酒吧,空间很宽敞,格调也还不错,用来进行公司的pride party再合适不过了。
经过三年的时间,公司已经从十人扩张成近八十人的规模,有了自己成熟的分公司,营收也在稳定地增长,在这样的势头下,文化活动的策划也愈加别出心裁了。
刚走进酒吧大门,她就听到了很熟悉的旋律,仔细想了想原来是最近红遍大街小巷的《Good Luck, Babe!》。
台上的歌手对它进行了改编,吉他弹唱版本多了些温柔和俏皮,一群同事正在边聊天边欣赏着表演。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焰书你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只手臂缠住,看清来人的时候她有些震惊:“利安?!”
平时一向严谨认真的助理此时却满脸通红,手里还拿着一瓶伏特加和一个加了冰块的烈酒杯。
孙茗赶忙跑来,对她挤了挤眉毛:“利安今天一来就把自己灌了三杯,我想拦也拦不住!”
“才喝了几杯而已!孙茗你大惊小怪啥啦……”
女孩确实站得很稳,状态就是比微醺再失控一点,到了·对酒当歌的地步:“啊老板!我们终于可以大喝一场啦!——”
云焰书只觉得被她的胳膊勒得没法呼吸了,刚想说话时身边走来了一个人,脸色比酒杯里的冰块还冷,不由分说便将夏利安的手臂用力拽了下来。
“才开始就喝成这样了?”权至柔看向云焰书,有些不快地道,“你这个总裁要好好做一下员工培训了。”
夏利安揉了揉胳膊,没好气道:“你这个Joe!别以为你们订婚了就,就了不起!焰书是我老板,你还能不让我跟她说话怎么滴!”
权至柔脸都青了:“我不仅是你老板的未婚妻,还是和你老板并列的,公司最大的股东。”
“你……”夏利安盯着她一会,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话里带着懊恼,“好,你有钱!我没钱!我为个飞机票都要和我女朋友吵架!我没用……!”
权至柔满脸黑线,问孙茗道:“她女朋友是谢晴若?”
“是啊……”孙茗为难地点头,靠近她和云焰书低声道,“好像是因为异地的原因起矛盾了。”
这时服务生送了西式套餐过来,孙茗道了声谢,耐心帮着将餐盘在每个人面前摆好。
坐她身边的夏利安狠狠叉起一只虾吃了进去:“我说,我明天要去加州找她,她却说她后天有考试,而且机票太贵了,让我不要去,反正她下周就要过来纽约了……但是我就想明天就见到她啊……”
“……就这?”权至柔呵了一声,摇摇头,“你们小年轻吵架的主题真是小清新。”
胳膊被用力推了一下,她扭头就见云焰书一记眼刀飞来,随后安慰自己的助理道:“这个事其实比较好理解的……晴若她性格就是很容易为考试什么的焦虑,而且平时也很节约,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帮你省钱,不是因为你的问题啦。”
“但是我不想省啊!我分离焦虑有点严重,就算破产了我也要去找她!”
“哎呀别喝了!!”
夏利安拿起那个酒瓶又想灌,被孙茗一把夺过去,她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气泡水威慑道,“这个聚会还是你策划的呢!想想一会就被抬走丢不丢人?”
看着助理闷闷不乐的样子,云焰书也有点没办法:“呐利安,我就当你在暗示我给你涨薪喽?好我答应了,行了吧?”
“啊……?”一口水差点呛到,夏利安眨了眨眼,“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
她看着老板想了想,倾身认真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俩当时是怎么克服异地的问题的?”
“……”
孙茗倒吸一口气,忍住了拿着叉子往夏利安头上招呼的冲动。
权至柔扶住了额头,而云焰书则是轻咳了咳,道:“我们没有这个问题。那几年我们没在一起。”
“……哦……”
脸瞬间红得像要烧起来,酒精减轻了夏利安的羞耻感,只让她一阵阵地发怔。
见气氛不对,孙茗拿起了自己的啤酒,对她们道:“哎呀所以,利安,你看焰书和至柔两个人,五年没在一起又怎么样?再见面不还是天雷勾地火谁都拦不住?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人!放心,你和晴若那些事儿都不是问题!来,干一个!”
云焰书拿起了酒,对一旁瘪着嘴的助理,和面色不善的未婚妻道:“哎,愣着干什么呢!”
“……干!”夏利安沉声道,“敬我们命中注定的爱情!”
……
酒吧演出的曲子在不停切换着,或许还是Chappell Roan,或许已经变成了十年前校园里流行过的歌,但云焰书已经渐渐听不清旋律。
和别桌的同事们进行了交谈,继续努力地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了解每一个人的性格,是她作为领导者的责任。
不知何时起,这一切都已经驾轻就熟,让工作和生活都行驶在了预想的轨道之上。
也获得了十年前的自己无法想象的爱,还有信任。
她的伙伴,她的爱人,还有亲人……
回家的路上走路有一些不稳,但不是因为喝了太多,而是身边的人总想让她靠着,像树袋熊一样赖在她身上不走。
“你这个……臭宝!”她拧起她的耳朵来,“权臭宝!特别臭!天天缠着我,脸皮特别厚!哈哈哈哈哈!”
猝不及防一个押韵,让她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而身边的人却不领情似的,拉着她的胳膊跨进了家门,才脱完鞋就把她轻轻压在了鞋柜上。
一阵晃神后,她瞪大了眼睛,发现两个人的鼻尖贴在了一起。
女人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和体香相互交融着,让她的神智迅速沉沦。
“你干嘛?”有些紧张,又隐隐地期待。
对方没有语气地道:“闻闻你是不是比我臭啊。”
“臭怎么样?臭你就不敢亲我了?……唔……”
唇上的吻施了些力气,卷进来的舌头也有些霸道无理。
温热的手探进T恤里,熟练地解开胸罩,探进去逗弄那两个尖,好死不死地只从最顶端撩过,让她不禁难耐地扭动起身体。
呻吟都没有办法,因为嘴被用力堵住了,等到她快要没法呼吸,用力推她的肩才把两个人距离拉开。
此时酒也被狂暴的吻惊醒了,她喘着气道:“……昨天不才刚做过吗?”
“昨天做了,今天就不用做了?”
她愣了一下,不防那执着的唇又吻起她的颈子,指尖滑过她后颈的敏感带,传来一阵阵猛烈的战栗。
对方一步步进攻,而她也一步步后退,直到柔软的大床之上。
在被放倒之后,她想要坐起来居上位,肩膀却被用力压住了。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权至柔只是沉默着将她的胸罩和衣服都尽数撇去。
“啊……!”
胸口,大腿内侧,没有一个敏感点被放过。
可大概是太累了,下面被进入的时候还有点干涩。
在她发出“嘶”的一声时,权至柔皱起眉:“疼……?”
“嗯,稍微轻点……”
她又亲了亲她的胸口,抚慰了一番那个小点,等到手指彻底没入之后,权至柔压了上来。
将双腿搭在了爱人的身侧,享受着下方无比有力的进入,忘情的叫声却被这个人尽数吻去,只剩下变了调的呜咽。
才动了一会,云焰书便想要伸手去够自己前方的敏感点,却被权至柔捏住了手。
“就靠那里。”
她不禁诧异:“什么……?”
她不知道对方是吃错了什么药,但此时在欲海沉沦的她也不得不屈服。
双腿更加箍紧了对方的腰,伸手掐紧了那紧实的臀部,在一波接一波的冲撞里,浑身愈加紧绷,两个人的额头都出了汗。
她捧住权至柔同样布满细汗的脸,和她唇舌交缠着,如同两条被情欲俘虏的蛇。
“呃……!”
达到最高点的一刻,浑身长久地痉挛着。
在潮湿通道的剧烈收缩下,几乎麻痹的手指也让权至柔发出沉重的喘息。
潮水般的余韵中,云焰书感觉到下方的手指抽了出来,那双唇又覆了上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她把额前的发揽了上去,对倒在身边的人道:“你怎么了今天?”
对方靠了过来,像委屈的小狗似地,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胸口。
“不想听你说你多了解她。”
“……”
“不想想起,她认识你的时间比我长。”
“……”
云焰书发了会愣,才突然想到这前因后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个小醋精,什么醋你都要吃。”
“她的醋我不该吃吗?你还和她结过婚……”
她看了她一会,指尖覆在那微挑的眉尾,感受着那坚硬的眉毛,就和这个人的性格一样不认输。
“小柔,我和她的时间才多久,但我和你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在对方湿漉漉的,又有些不平的眼神里,她极尽温柔地道:“你已经把我下半辈子都栓牢了,还不够嘛?”
“我不管!你就少提她,我不想听到她。”
“……好,好!”无奈地笑,心里却尽是甜蜜,“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是我错了,我再不提她了,好不?”
权至柔贴着她的颈侧,闭着眼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让她一阵阵酥痒难耐。
“哎别弄了!好痒!”她轻轻掐住她不安分的下巴,“对了,我今天告诉我妈我们订婚的事了。她很高兴。”
“真的?!”权至柔眼里满是欣喜,“她能接受就太好了,我就放心了。”
“等哪天我们一起去她家吧?顺便问一下她对婚礼有什么建议,我觉得她应该会支持我们开一个小的聚会。”
“好!”
两个人相依偎着,一起听着窗外的风声,静谧之中又有什么在激烈地涌动着。
“宝贝。”
“嗯?”
“我有一个小礼物给你。”
她拉开床头柜,拿出里面放着的一个挂坠,放到了她的手中。
这只小东西和自己钥匙上挂着的大小一样,但她用了更深沉的胡桃木,小马驹的姿态也更加奔放自由。
权至柔不禁瞪大眼,抹了抹马儿精致的小脸道:“这是你新刻的?!”
“喜欢吗?”她看看它的脸,又看看爱人的眼睛,“笑死,越看越像你了怎么办,我是不是手特别巧?”
“像吗?”举起挂坠贴着自己的脸,表示存疑,“我有它这么可爱??”
“你说呢?钥匙拿来!”
……咔嚓。
在两个圆圈相连的瞬间,她心满意足地笑了,道:“这下你也被我栓牢了。”
“你真是……”摇摇头,将她揽进怀里,“这么别扭的一个人,还好我把你抓住了。”
“你这个大坏蛋,抓住了就不准松开!”
“松开?想得美!以后我们要一起做饭,一起逛超市,一起倒垃圾,什么都要一起做!”
“我不要和你一起做饭,你做的饭好难吃……”
“什么啊我可以学啊,我学东西可快了!”
“不要,饭我可以做,垃圾全归你倒。”
“什么鬼?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喂别闹了……很痒啊!!”
……曾经会在梦境出现的画面,此时却如此的生动和真实。
原来人生中会有这样的一天,可以肆无忌惮地笑,没有余地地感受幸福。
原来会有这样的时刻,突然意识到会深爱彼此的缘由——
也许,是那些共同的隐秘的痛苦,也许是那些被毅然托起的时刻,让她接受了非她不可的宿命。
但不论如何,她知道,她终于可以诚实地去爱了。
她要诚实地拥抱,和这个女人携手的每一个瞬间。
……再也不会放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