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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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你可知道为父今日找你所为何事?”莫老将军端坐在书房的正位上,抬起一双历经沧桑的苍老双眼,定定的看着隔着书桌站立在前的莫关山,开口问道。
面对此情形,莫关山心头闪过一丝想法,但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回道:“爹爹,孩儿不知道。”
莫老将军将桌上的茶杯端起,微微饮了一口,杯中凉透的茶水。莫关山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思索着,也不出声。
一时无人出声的书房极静,半晌,莫老将军沉吟着开口:“关山啊!虽然我老了,但你和二皇子的事,我还是瞧得真切的。听爹的话……和他断了了吧!我一生戎马,现在也老了,以后莫家就要交给你了!”
身姿挺立在书桌前的身型打眼间,定住了半刻钟,莫关山抬眼看着自己父亲年近半百的身体和面庞,父亲年轻时那在战场上受得伤一一显现出来,他的身型不再挺拔,他刚毅的面容布满了皱纹,就连他锐利的双眼都带上了一丝浑浊。
莫关山放在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他像是有些许胆怯一般把眼神莫老将军的身上移开了去,视线低垂在书桌上,开口道:“爹,孩儿也不骗你了,我和二皇子是有情,但是我做不到和他断,我怎可以负他呢!”
“你做不到?你怎么做不到呢?说什么你都必须和他断了。”莫老将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音阶。
莫关山握紧的双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变得有迹可循。他哑声道:“爹,你教过我:男子立于天地,要无愧于心;往世上走一遭,要无怨无悔。”他抬起头直视着莫老将军:“如今大梁民风开放,男子与男子结为契兄弟本就是常事了,关山求父亲成全。”
“纵然大梁民风如何开放,男子结亲为常态,我也不许你们在一起。谁都可以伴君侧,但你不行,我莫家儿郎不行。”
莫老将军咳了一声,“……咳、咳……关山啊,我莫家儿郎应该是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怎可以色侍君,做他人的契兄弟,我不许,我不许!”
“爹爹,孩儿不是以色侍君,我与贺天是真心换真心,以真情相待。”
莫关山争辩道,再者言:“贺天他是二皇子,不是太子,就算我和他结为契兄弟,我也不用永居深宫。我也一样可以上战场,保卫大梁疆土,守护大梁百姓。”
“二皇子出身帝王之家,你们结为契兄弟,你说你们是真情相待,不是以色侍之。天下人会信吗?满朝文武会信吗?他们只会道我莫家儿郎以色惑君。我莫家满门武将,代代都守卫着大梁,怎能让旁的人说了这种话去。”
“爹……我……”莫关山注视着莫老将军,眼神蓄满着苦楚:“我不愿与他分开,我不想负了和他的情义……”
“你和二皇子,一个是臣子一个是皇子,你们只能有君臣之情,却独独不应该有情爱之意。”莫老将军叹了一口气:“你大姐远嫁临南了,二哥也战死沙场了,爹也老了,不日也会撒手人寰了,莫家只有你了,关山。爹,本想让你娶一房妻妾,延续香火,但爹知道你倔,明白你劝不住。”
莫关山望着莫老将军,好像这一瞬间就老了很多,莫关山觉得他的心仿佛有人在拉扯着,让他有着密密的疼,他语带平缓但坚毅的说:“爹,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断不会不会去娶那些姑娘的。我不喜欢她们,娶了她们也不祸害她们,这事我不会做的。”
“爹知道,爹知道我们莫家儿郎个个都是刚正不阿的男子,爹不逼你。但你能不能答应爹,和二皇子断了吧。”
“我……”莫关山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是他的心让他说不出应承的承诺。
莫家的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站的静静的看着彼此,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妥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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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药汤煎好了。” 莫家厨娘张妈心里想着药汤刚煎好不喝怕是要凉了。
张妈此时的敲门声,正好将书房里的父子俩,从安静对峙的情形中唤了回来。
莫老将军手一挥,对莫关山道:“这事就谈到这了。”
“关山,爹要你永远记得,做什么事都要把莫家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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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的莫老将军不行了。
消息传出来时,距莫老将军和莫关山书房谈心也就一月左右的时间。
莫关山根本想象不到。他爹看着虽然身体不太康健,但他也没想到他爹就这样突然倒下了。他还在想着他爹在书房说的那番话,结果他爹就这样倒下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莫老将军就这样去了,但是,或许莫老将军自己了解自己那即近灯枯的身体吧!
因此,莫老将军就找了莫关山来谈心,他就是早就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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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关山记得,在莫老将军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自己那个艰难的点头。每每回忆起来,他都觉得那个轻微晃动头部的力量用光了他满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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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答应爹,和他断。让爹去的瞑目。”
莫关山的嘴唇蠕动着,但是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莫老将军那浑浊又闪着光亮的眼神中,莫关山内心很惭愧,他不舍,他不想应,但他终究是艰难的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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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将军的离世让莫关山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偌大的莫府,萧瑟的让人胆寒。二皇子贺天频繁的到来,让莫府有了些生气,莫关山对此,既是欢喜又是矛盾。
莫关山答应过父亲,要与贺天断了,他们只要存君臣之情,不该拥有情爱之意。莫关山想远离贺天,这样他就不会越陷越深,可是他内心深处又舍不得。
他自私的想着,他不明说,我不挑明,我们两个就这样当一对知己兄弟。不管内心如何汹涌澎湃,但明面上只是兄弟,不掺情爱。
莫关山知道,他很喜欢贺天,喜欢到他不愿远离他,喜欢到就算不在一起,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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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看似安静祥和的一切,却在贺天表明心迹后,分崩离析。
莫关山在贺天的“我心悦你”之下落荒而逃,他想应允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此刻他明白,他已不能再逃避他对莫老将军的承诺。
莫关山,他就像一只怯懦的乌龟,缩进了自己的龟壳里。
他拒绝了贺天,请了旨,离开了梁京,去边疆平乱。他想,躲开了他,就可以躲开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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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月光,飘洒在天地间,辽阔空旷的禹城也在这华光的照拂下。莫关山端坐在院内,凝望着月色,回忆着过去。
凉薄的月色里,他恍若中又瞧见了那个在贺天面前仓皇离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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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驿站递来了皇帝的口谕,禹城要修筑防御工事了,督军不日就要抵达禹城了。”来传口谕的士兵高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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