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永不会被忘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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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让我选择的话，我应该也不会选自己当朋友。——无处可逃

《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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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安...”

我将信纸缓缓展开，皱着的、泛黄的纸张上，满是刺眼的字语。是我在无数个日夜想要忘却但挥之不去的过去。

-“见字如晤。”

“佳图！”一只手拍在我左肩上，扯扯闹闹地勾上我另一侧肩膀，“你要和小篾去哪？”

我无可奈何地抬头笑一笑，仰起头看着我身后高个子的少年，“她不知道怎么得又想看我那个所谓的天降奇物了。”

“啊啊...那个，”他皱了皱眉，“虽然我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但是那幅画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舒适。”

“...啊、也可能是因为我从小答应给你题字，但是却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写什么吧！”他挥挥手，希望我不要太在意他刚才的话。

阿果是我的竹马，我们一起长大，他练得一手好字，却总是对着我那幅画无从下手。

“毕竟是佳图的一大奇物嘛，”小篾笑眼盈盈地上来替他解围。

他们所说的画是一个吉普赛人游历到我们村子里交给村长的，据说那幅画是我的命定之物，是天意降给他，命他送来的。

其实也不怨阿果对题字一事一筹莫展，实在是那幅画难懂得很，万壑千岩间，隐约见一马匹悠然自得地行着。

村长收到画时大喜，说这是吉瑞之兆，意味着我将绝无天人之路，所以给我取名为佳画，祝我如佳画般，也祝我终成一佳话。

我拽着小篾和阿果，毫不在意地向村长家走去，因为我是村长在村口捡到的，所以也成了这个慈祥的老人膝下唯一的义子，那幅画现在就在我的房间正对床的方向挂着。

阿果笑嘻嘻地把我家门口的石子踹进他家的小院子，“不过话说回来，佳图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

“哎？对哦，”小篾从阿果家门口又顺了朵花，别在我头上，“是要成年了啊，我们该大办一场吧！”

“...哇！！小篾你又扯我花！！！别跑——吃我一锤！”阿果追着小篾跑了起来，小篾的短发上的汗水折射着光，映进了我的眼中，他们挥洒着青春的样子，就这样在阳光下定格在记忆里。

我听见自己失笑了一下，然后招着手叫他们别闹了。

阿果和小篾站住了脚步，背对着光，笑着唤我。

“佳图的生日！我们一定会大办特办的！”

他们确实那样做了，我的生日派对上挂满了气球，成年的我们大醉特醉，在我成年的那一刻，我醉倒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凌晨，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两个身影似乎摞在一起，那似乎是阿果和小篾的身影吧。

果然，他们在一起了？

没关系，虽然是这个样子，我们还会是好朋友的对吧。

对吧？

-“思前顾后，无所能言，徒留此画作念。”

我看了那一眼之后就睡着了。我本以为等我醒来时，我就能继续和他们做朋友。

但是他们看见我醒来时，眼睛里满是嫌弃。

太刺眼了。那份嫌弃浓得像是要冲破一样。

我怔了怔，挥挥手说了句嗨。

他们两个似乎也不方便和我撕破脸皮，以为我刚才还没清醒，对视一眼迅速变了脸，跟我说了句早上好。

但是语气里的别扭我还是体会到了。

我看着短发的女孩在收拾残汤剩饭，高大的男孩在她一旁帮忙，偶尔窃窃私语些什么。

金童玉女。

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想到这个词语。

小篾是运动生，擅长很多体操运动员才能做到的技艺，阿果是文化生，写得一手好字，多次参加书法竞赛。

而我徒有一幅佳画。

我拍了拍脸，撑起身子陪他们收拾起来，然后在他们难以言喻的眼神里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就这样，把我抛下了。

不过可以理解，我不是本地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特长，更何况他们还在一起了。

让我选择的话，我应该也不会选自己当朋友。

我看着日渐远离的他们，突然想起了那个夏日，燥热得过分的那个夏日。

让一切都变得可笑又不堪的夏日。

后来我问他们要不要再去看看那副多次让我引以为傲的画时，他们选择了拒绝，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我的生日那天开始，我们就渐行渐远了，如果可以的，不成年该多好啊。

大概是不到一个月吧，我终于用胡话把他们骗到了我的家，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挽留他们了，我只希望我的那幅画能真的拯救我。

“拜托了，阿果，为他题个字吧？”

阿果却一下子被激怒地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撕毁那幅画，小篾好说歹说拦住了他，临走前看着半跪在地上迷茫的我，眼中却是怜悯。

“...佳画，这是你的命运。”

什么命运，被抛弃的命运吗？

后来他们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受欢迎地被包围其中，我能感受到他们都在排挤我。

我抱着已经被下了死刑，马上就要上刑场的心态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

曾经把他们当作生命全部的我，像一个笑话。

而现在笑话也要戛截然而止了。死刑那天到了。

我看着他们把画卷扔进了火光中，然后对着我笑了。

阿果和小篾往我的手里重新塞了一幅画卷。

“这才配得上嘛。”

就是，废物怎么能配得上佳画呢。

然后。

我就看着他们一起走进了火光之中。

阿果和小篾站住了脚步，背对着光，笑着唤我。

“佳图真正成年的生日终于到了！”

这次我却笑不出来了。

-“望珍重，切莫忆。”

我摩挲着他们赠我的画卷和夹在其中的信件。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的人格障碍构成了一个幻境，也就是那个村子，而阿果和小篾只是想把我送回我原本的世界而已。

那幅画所谓万壑千岩间一马独行，所喻的不过是假途灭虢。

假途灭虢，佳图，小篾，阿果。

解决方法无非就是幻境毁灭，是村子里所有人都进入火光中凐灭而已。

这些真相都是他们在我所谓的十八岁生日那天后知道的，在我晕倒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被迫接受了真相，摞在一起也不过是相拥而泣罢了。

为了能让我离开得更决绝些，他们用了最愚蠢也最卑劣的方法——排挤我。

但是他们又不愚蠢，他们确实把我送回了家。他们送给的我的画，正是我生日的场景。

我昏迷了一年的时光，今天终于迎来了真正的生日。

我点燃蜡烛，恍惚间，在蜡烛的火光中，短发的女孩和高大的男孩身后站着很多的人。

“生日快乐！”

他们背对着光，我再次失笑。

让我选择的话，我应该也不会选自己当朋友。

我会永远热爱自己。

感谢自己。

那些，永不会被忘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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