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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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街离港口很近,鱼龙混杂。纹身没什么稀奇,可这样奇特的纹身向阳还是第二次见。
距离上次见到让他印象深刻的纹身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向阳十三岁时在警局见过一个男人,上身赤裸,一条蛇攀附在后背脊椎上,通体纯白,头呈圆三角,眼睛和舌头都是赤红色。
虽然没办法看全,但向阳觉得那条白蛇一定是从后颈曲线而下直达尾椎。蛇头绕上右肩吐出赤红蛇信,虽看着不凶猛,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还记得当时向朝铭说的一句话——“是白蛇。”
毋庸置疑,的确是白蛇。但向朝铭口中的“白蛇”是个代号。
传闻潮城最大的黑社会帮派驯养了一群打手,代号为“白蛇”,白蛇内的每个人身上都纹着相同的纹身,一条纯白色的变异眼镜蛇,剧毒。
但几乎没人见过白蛇的人,因为见过的人都没命将见过的话说出去。
受过向朝铭的影响,向阳也成了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他仔仔细细将那条黑曼巴蛇看了几遍,蜿蜒而下的黑蛇模样凶猛,微张的嘴里露出锋利毒牙,紫黑色蛇信尖锐而灵动。
相比而言,右边的尼罗鳄就显得有些小巧温顺了。却依然是张着血盆大口,颗颗尖锐巨牙清晰可见。
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都足以见得他内心狂野不羁,甚至凶暴残忍。
向阳无意再胡乱猜测,拍拍脑袋将人拖进浴缸。洗干净后的人看起来顺眼不少,只是左额上的疤痕、胳膊上的烫伤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顿觉心情复杂。
明明是一具有着八块腹肌的强壮身体,却像受过虐待般惨不忍睹。
包扎花了不少时间,等给人盖好被子,向阳已是满头大汗。关灯前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五官端正,眉梢细长,生着一双好看的双眼皮。
无意识地皱眉,纤长浓黑的睫毛微颤。伤疤被牵动,为一张好看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可怖。
是个不简单的男人。向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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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关走了一遭,重见天日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起。骆迟千忍着痛警惕地打量着卧室,确定安全之后才拿过床头的衣服穿好。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骆迟千仰头喝完水之后将纸条揉成一团顺手塞进衣兜。巡视一圈,很简单的两室一厅,陈设过于单调,更像是无人居住。
换下来的衣服没有痕迹,干净的休闲服倒还贴身。骆迟千没有过多停留,打车来到潮城最大的娱乐会所——潮皇会馆。
会馆有三个入口,最小的一个入口里面藏有一道机关门,骆迟千按下按钮,坐进电梯降至负五层的地下训练场。
出了电梯刚一踏进基地大门,立马围上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各各眼里闪烁着欣喜的目光。
“千哥!”
“老大!”
“哥!”
骆迟千点点头,冲就近的一个小矮子招手,“云二,去拿纸笔来。”
“好!”被唤作云二的男孩迅速钻出人群。
“沈流,来给我看看伤。其他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一声令下,几十来人迅速散开,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人留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流走过去,骆迟千就张开双臂来。“我们一直在找你。”
“是啊是啊,哥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准备棺材了。”云二拿了纸笔跑回来,站在两人旁边笑嘻嘻道。
“云二!”沈流停下脱衣服的动作,回头嗔怪地喊了一句,云二朝他吐了吐舌。
骆迟千笑起来,声音却冷冷的。“这么想我死?我死之后想让谁来做你们老大当你们哥?”
“不是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开……开个玩笑。”声调越来越低,云二难堪地咬紧嘴唇低下头去。
“千哥你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沈流摸了摸骆迟千被包扎起来的地方,皱起眉头,“今天不用重新包扎了。你去医院了?怎么伤得这么重?”一边问一边将扣子重新扣好。
骆迟千摇头,拿过云二手里的纸笔写上一个地址,重新塞回他手里,“查一查这个人。”
“青街126号五单元27-8,这不就在青街公园后面吗。”云二将地址念出来,多嘴道:“这人怎么了?”
骆迟千眼角向下睨了人一眼,云二立马笑嘻嘻跑开,“这就去!”
“怎么样?查到些什么了?”走进休息室,骆迟千坐上沙发,翘起二郎腿伸出食指和中指,沈流立马掏出一根烟点燃递给他。
“和你的猜测别无二致。”沈流推了一下眼镜,突然想起什么,贴近骆迟千的耳朵小声道:“昨天骆爷来过了。”
“昨天?”
“是,你一天两夜未归。”
骆迟千吐出一圈烟雾,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听说了你私自行动的事,准备来责罚你的。”
“我看未必。应该是来确认我还有没有活着的吧。”骆迟千短暂地笑了笑,将烟灰抖落在茶几上的鎏金色烟灰缸里,“他那些儿子没来?”
“没有。”沈流回答。
“你派几个人去盯着骆鹏飞和骆彦,小心一点,千万别被发现。”
“是。”沈流已经走到门口,被骆迟千喊住。
“把老头子派来盯梢的人做了,老办法。”骆迟千扭扭脖子,看向沈流,“沈流,白蛇里有奸细,你知道是谁吗?”
沈流顿了顿,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会想方设法把他揪出来。”
沈流走后骆迟千站到窗户边往下看了看,八卦阵中两人正在相扑,其余人要么在打拳击要么在健身,还有人在另一边的泳池里游泳。池水一年四季零下好几度,没几个人能在冷天往里跳。
骆迟千略满意地抽完一根烟,坐电梯上了会馆顶楼。
“哎哟,迟先生,您可好久没上我这儿来了。”穿碎花短裙的女人踩着高跟从吧台后边绕出来迎接骆迟千,“今儿还是自己挑人?”化了浓妆的脸上堆满笑容,就要去挽骆迟千的胳膊,被避开。
骆迟千露出抱歉的神情,“我今天只是来喝酒的。”
女人愣了一瞬,甩甩一头酒红色卷发,笑道:“几天不见就只是来喝喝酒?”
骆迟千坐上吧台,环顾一周。早上的潮皇酒吧里几乎没人,一男一女坐在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接吻。“Mary,最近两天都有些什么人来过你这里?”
“这个我不清楚诶,我才从美国回来。”女人将一杯冷蓝色的酒推给骆迟千,眨眨妩媚的眼睛,“这不,刚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您,可真是有缘。”
骆迟千笑了笑不再说话,默默喝酒。微醺之后躺在酒吧后面的房间睡觉,一个梦还没做完,被电话吵醒。
云二火急火燎地赶回基地,拿着一堆资料给骆迟千看。
“是个叫黄柚珍的女人,二十五岁,本地出生,经营一家饭馆……”
云二兴冲冲地背着资料,骆迟千却皱着眉,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女性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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