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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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声音只能从听筒进出，Mary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想抽烟，但监狱禁止吸烟。对面老于的声音沧桑无力，一副垂死者的做派。

“我没想到你在行车记录仪上做了手脚……很抱歉提出让你来自首，但我弟……但骆迟千他不能就这么被冤枉，骆老狗既然已经死了，那骆迟千就应该获得自由，过他想过的生活。”Mary皱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狱警，挑眉笑道：“哥哥，给根烟抽。”

她实在想抽烟，骆迟千已经洗清嫌疑，老于被捕入狱，不久后将迎来死刑。跟在骆万程身边的所有人Mary都十分厌恶，唯独老于，曾无数次帮过她，最后还和她联手杀了骆万程。她无论如何讨厌不起来。

很多疑问堵在喉咙，需要一根烟来给她勇气，但是狱警压根没理她。Mary将目光移回到老于身上，顿了顿开口：“于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对面的人怔愣了几秒，随即轻轻笑起来，两只手将话筒握得很紧，沉重地呼吸一口，缓缓道：“其实我，早在你接近骆万程的时候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了。”老于深情地看着Mary，继续，“你母亲曾告诉过我，她的女儿左手腕下有一颗很圆的黑痣。”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母亲……你和她其实长得很像，眼睛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被骆万程推出去挡刀，到死时嘴里都在念着你和骆迟千的名字，我为她盖上的眼睛，听得很清楚。”

有几分哽咽，老于抹了一把脸，重新看向面无表情的Mary，“我找过你一段时间，但毫无结果。至于你弟弟……我很抱歉。我没有能力对抗骆万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听不下去了，没有烟Mary快要窒息，她扬扬手示意老于停下，“今天就到这儿吧。”

走出监狱之后Mary迅速掏出一包烟，点燃两根夹在指间，迎面遇上穿着休闲的向阳，她礼貌地打招呼：“哟，向警官。”

“别，”向阳摆摆手，“不是什么警官，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Mary抽了一口烟，一脸讥笑。

“我还有几点疑惑想要解开。”坐上车之后向阳开口，不等Mary说话，自顾往下，“关于老于这个人，你知道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吗？”

抽烟的手一顿，Mary摇下车窗丢掉两根半截烟，摇头，“不知道。”

“他背叛骆万程，开启行车记录仪和录音，这一系列行为像是早有准备，我们在他住的地方搜到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和一张白蛇的纹身底稿。”

“是吗。”Mary心不在焉，轻轻耸耸肩。

“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知道。” Mary突然笑起来，声音尖锐，“男人不过都是自私鬼。他们的感情，浅薄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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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离开潮城。”

“去哪里？”

“还不知道。”

手中的咖啡冒着热气，香味弥漫整个房间，向阳举起杯子小嘬一口，表情有些迷茫。“去海上怎么样？”

站在窗前的人转过身，短暂思考数秒，“海上能看到太阳吗？”

“海上的话，”向阳将咖啡放在桌上，走到窗前，两手撑在窗沿，看着外面阴雨朦胧的世界，“看看广阔的大海，风平浪静或者波澜壮阔时，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我记得小时候跟着父母去海边，狂风掀起数丈高的海浪，阳光洒在层叠的巨浪中，我好像看到了一片辽阔的星空，海浪咆哮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站在浪花中，如此渺小又庞大，那时候感觉世界都不存在了。”

“是吗？”骆迟千转身抱住向阳，在他肩头蹭蹭，“有太阳的话我就去。”

“我还得上课。”

“暑假呢？”

“暑假有时间的话。”

“怎么会没时间？”

“不好说。”

骆迟千放开向阳，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砸吧下嘴，“真难喝。”

“我的咖啡。”向阳无奈地摇摇头。

骆迟千没说话，眉头紧皱，耷拉着脸，一副很生气的表情。半晌没人哄他，他起身又回到窗边打扰正在看远处牵着四条品种不一的狗的大爷。

“喂，没看到我生气了啊。”

向阳于是回神，抓住环住自己腰的手，“看到了。”

“？？？”骆迟千更气了，像个小孩似的瞪着向阳。

向阳却只想笑，偷偷笑几声，拉过人来亲亲，“没想到你这么粘人。”

“也不是粘人。”骆迟千反驳，“就是不安。”

很想问眼前这个大男孩在不安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好像没有资格去问，因为向阳同样觉得不安。不是害怕对方不爱自己的不安，而是怕失去，怕某个角落还藏着看不到的隐患。

青街是潮城最乱的地方，黑社会的盘据，各色人种的混杂，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骆迟千虽然已经脱离黑社会，但他的名声和能力却留在了青街，很多人垂涎，很多人妒忌，也许还有未知的仇恨。如果有个什么万一，那到时候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骆迟千这个人，还有向阳的满腔爱意，以及对生活的所有意义。

“骆迟千。”向阳轻声唤他，将他搂得更紧，“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为什么不能？”骆迟千觉得好笑，嗤笑两声，“这二十多年，我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我……”

“并不好。”向阳打断骆迟千，“我不能离开潮城，我还有亲人，还有职责，还有一些舍弃不了的回忆。如果你想离开，我会放你走。如果你不离开，我希望我们一起努力，好好保护你，保护我们一起构建的乐园。”

“嗯，我知道。”骆迟千摸摸向阳的头发，将手伸进向阳身体里，“因为太阳在这里，我会跟太阳在一起。”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接纳一切未知。两颗不安的心挨在一起，热度会慢慢融掉不安，最后就只是不顾一切绑在一起。

热浪持续升高，层层涟漪掀开脆弱，阳光、风和雨，会让一切变得坚固。

“会永远跟太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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