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有重兵把守，尔等宵小之徒是如何偷入朕之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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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半蛇族皇室寝宫内，一阵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了悬于床侧的挂画，露出了一杆剑鞘。

也不知是否是这风携着一股灵气，独挂于壁上的剑鞘竟然自行倒转，使鞘中之物滑脱了下来——还未等它当啷一声掷落于地，这柄宝剑便倏然化作一位身着幽紫甲胄的独眼飞翼少年，脚踩一双金色铁履悄然踏住了地面，一挂红黄相衬的护后鹘尾，也随着少年的动作飘然直垂在了脚边。

其衣着眉眼之间，竟与灵剑夜歌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少年四下环视一圈：宫中烛火未燃，床幔空开，无人安寝。倒是不远处隔了几道曲屏风的温浴香汤之中，可见有曼妙人影在蒸腾的氤氲雾气之中沐浴。

虽说灵剑夜歌千百年前就已存于世间，但以人形现世，倒也只有寥寥数回。少年夜歌也就自然所知甚少，对一切都充满奇念。

夜歌并不知自己此时此刻此举的不当，举步向屏风行去，伸头至其后探望，但见浴池中水纹渐动，莲瓣浮散，小小的水旋正在池中悠悠打转，可刚才那舞汤弄水之影，却已然不见所踪。

正当少年疑虑之时，一滴温润的清水，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额头。

他下意识抬头向半空中望去——一双泛着冷光的竖瞳，竟从昏黑的房顶上倒挂下来，在黑暗之中觑视着自己。

女子柔长的蛇尾环环盘绕于房梁之间，在月光笼罩下隐约透出片片蛇鳞的冷色反光。

她双手抱于赤裸的胸前，言语中却全无赧意，唯有皇威是存：

“宫外有重兵把守，尔等宵小之徒是如何偷入朕之寝宫？”

少年眼中倒映着女子白帛般皙然软柔的体肤，虽不谙世事，却早已耳根飘红。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反而回问道：“你就是夜歌今朝的执掌者么？”

闻言，女子身形一滞，缓缓褪入黑暗之中。夜歌只听房梁上一阵悉悉索索响过，再见之时，现于他眼前的已是一位身披白纱浴袍的落落‎‎‍美‌‎‎‌‍人‍‎。

她抬手随意整理了一番湿结的银白色长发，任凭成缕的发梢交错着落下一滴滴水露在她的锁骨与双乳之间肆意横流。经热水温过的血液在她裸露的肌肤表面染上了一层微微的粉红，而浴池中尚未散尽的雾气就如浮云一般缠绕于这位半蛇女皇的周身，让人竟有一睹天仙下凡之感。

每每一看到她那撑起轻质浴衣的身体曲线，少年就不禁本能地感到浑身一阵战栗。

女皇撇去他的目光，独身游至床边，掀起挂画看了一眼，见剑鞘已空，便已猜到少年二三来历：“都说灵剑夜歌生具人性，若不是此日亲眼目睹，倒也不信世上竟真有愚钝之物能修得人心，化作人形。”

夜歌仍受撼于先前那番曼妙美景，无心应答。女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抚了抚手中空开的剑鞘，又兀自感慨道：“不过，做人有什么好的？若要朕选，朕便做一把剑。”

她回身拧起少年窄小尖削的下巴，教他只能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尔等此番现身，是为何事？”

被女皇这般一拿捏，萦绕于少年心头那不可名状的欲念便豁然开朗，被一股傲气给生生替去。

虽说夜歌作为一个人类而言在人世间资历尚浅、心智尚不成熟，但其内心倒也留承了一番千年古剑自居的孤傲，不愿被人这般强拿于掌中。

他于是脖中暗暗发力，硬是要将头往一边扭转，可女皇手劲之大，竟令他连一分也偏转不得，只得瞪大独眼与她对视。

他心下一急，出口便问道：“为何近几月来，半蛇族人等不再以鲜血祭剑？！”其言语之切迫，目光之单纯，似是浑然不知此语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一切纷争所造就的杀业只是机械地触及到他的剑体。真正的邪恶并没有侵入少年的内心。[2]

女皇定了定神，轻轻放下少年的下巴，独自走至窗边，推开纸牖向外望去。夜歌随着她的叹息一同向宫墙外的风景放去了目光——今夜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天气好得似乎连平日不常见的天河银汉都在深空之中若隐若现，如梦似幻。远山坡上如黛的树影静悄悄地浸没在黑暗之中，山坡脚下成片铺就的低矮楼房从远方由小至大地延展至王城墙根脚下，随后便突兀地被几点卫兵夜哨的火光截断，不复再近，空留其身后一片开阔的院地，圈围住了夜歌脚下这座兀自高立的宫塔。

突然，一阵风忽地呼啸而过，少年霎时身感剧寒。

他心中腾起一阵疑虑：这冷风明明吹过的只是自己的体表，要寒也应当只是体寒，可他的内心，却怎么也跟着这孤高之处的冰风微微发颤？

正当此时，一袭暖意自夜歌的身后包裹住了他的臂膀。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双玉手在其颌下灵巧地翻弄着两股棉绳，不出半会儿便打好了一个结实的活结，教这件小小的御寒披风服帖地披挂在了他的肩头。

少年不禁注意到了那两团坠在自己胸前的、洁白柔软的棉花球。他下意识地将之握入手中把玩，或揉，或搓，或捏，或缠，或是用力将之紧按在一起再倏然松手使之相互弹开——夜歌年幼好玩的心性竟就如此被激发，他自然也就一时间忘却了先前那阵掠过内心的寒冷，爱不释手地将这两团小东西翻来覆去地在掌中玩弄。待他渐生无趣，回目看望之时，女皇早已将一头银丝绾好，插定了最后一支玉簪。

他望着那一粒粒坠在玉簪尾部小小的、不住晃动的碧珠，就好像看着一滴滴眼泪蓄在‎‎‍美‌‎‎‌‍人‍‎泫然欲泣的目中，马上就要掉落下来，等人伸手去接似的。然而正当他出手欲抚之时，女皇忽然起身，牵动了一头的挂珠倏然升上高空，使其倒真成了少年就算是踮起脚来也触及不到的天露。

她披上一件厚重的包边棉袍，将一杆铁剑藏入袂下，举目望向夜歌道：“汝随朕去登一回消罪山吧。

“待汝登顶之时，朕便向汝讲述为何吾等不再以鲜血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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