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下一章安排甜甜的恢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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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续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兰斯和迟冬坐在客厅。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起身时眼眶仍红得厉害,“迟哥,兰大哥,谢谢你们把小武带回来。”
“坐吧。”这样的感谢兰斯很受用,随即抬手示意,“冷静了吗?因为接下来咱们要聊的事,很重要。”
“嗯,我听着。”梁从续点头。
“迟武虽然救下来了,但曾经抓他的那伙人还没有解决掉,而且他情况不怎么乐观,医生说需要戒毒治疗和双下肢复健,过程既漫长又痛苦。”兰斯抱着胳膊严肃地说,“虽然迟武是迟冬的弟弟,但由于他本人失去了记忆以及现在职业的特殊性,很难做到不间断地陪着他去完成这些。”
“说实话,找你过来纯属是因为迟冬偶然想起的记忆片段里你和迟武似乎关系比较亲密,后来经过我们调查,得知你和迟武曾经是恋人……所以想问问你,还愿意去照顾这样的迟武吗?”
兰斯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梁从续细微的表情变化,“如果说在迟武离开的这几年,你有了新的生活或者新的恋情,那我们也不会把这份责任强加给你。”
“没有。”梁从续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
“什么?”兰斯问。
“我没有新恋情,自从他离开以后,我就一直在等他回来,”梁从续顿了顿,看了眼迟冬又继续道,“这些迟哥也是知道的。”
“直到今天之前我都在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他,只是没想到他……现在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我怎么可能放手不管?”
梁从续几度哽咽,嗓子疼,眼睛疼,心更疼。
“谢谢。”迟冬忽然开口,“迟武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不,迟哥,你不知道。”梁从续苦笑着摇头,“你在部队的那些年,我爸再婚了,那个女人很厉害很有手段,她进门后就提议把我送去亲戚家寄养,我爸没同意。”
“没过多久,我爸就因为工作去了外地,不能经常回家,那个女人就开始……虐待我,起初只是不给饭吃,偶尔打骂,后来就变本加厉,用鞭子抽,用剪刀戳,用烟头烫……”
即使过去多年,再想起童年这段阴暗日子时仍心有余悸,“我有一次偷偷给爸爸告状,可我爸也是个粗人,他气愤地把她给打了一顿,警告她不许打我,可他离开之后,等待我的就是更激烈的报复。”
“那个时候我本来都对生活绝望了,几次三番想要自杀,结果迟武出现了,他一次次找借口把我从家里带出来,带我吃饭,帮我擦药,逗我开心,还给我想了很多摆脱那个女人的办法。”
“你知道的,我是个Beta,他是个优秀的Alpha警察,值得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Omega,可他……我……我怎么都赶不走他……”
虽然没有了记忆,但迟冬以己度人,能猜到自己弟弟的脾气。
“他只认你。”
梁从续笑了笑,似是想起了某些快乐的片段:“是啊。所以该是我谢他,要不是他我根本熬不下去,现在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病痛还是苦难,我都要和他一起面对,就像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把他从黑暗里重新带回光明的世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兰斯说,“危险只是暂时的,迟武去你那之后,我会派一些人保护你们,等事情彻底解决的那天,你们的生活也会回到正轨。相信我。”
虽然兰斯没有告诉他到底背后有什么事情,但梁从续从细节看出来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迟哥他们不愿意他和小武再被牵扯进去。
“好,兰哥,迟哥,如果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倾尽全力。”
*
兰斯说到做到,那天以后就把他俩送到了梁从续自己名下的一栋公寓里。
两人安顿下来刚小半天,迟武就醒了过来,但因为长时间未得到注射,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在混沌中狂躁不安,无法分辨外界的一切,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呈现出强烈的暴力倾向。
就连梁从续都被他用台灯砸到误伤过。
为了达到第一阶段的强制脱毒效果,随行的医疗团队在讨论后给出了明确的诊疗方案,医生决定把迟武单独隔离开来,除医护人员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戒断治疗对于迟武这样的长期注射患者来说,痛苦是必然的。即使医生定时给他服用美沙酮,但毒瘾发作时仍会把他变成了丑陋的,没有人性的瘾君子。
隔着一扇门,梁从续听了三个月迟武的吼叫、哭喊、哼吟,他不断地喊着“我要杀了你!”“给我药!”“救我!”“让我死!”
每一句声嘶力竭的喊话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利刃,割伤迟武的同时也疼得梁从续无所适从。
他总是在迟武平静下来后躲回房间一个人默默流泪,哭完收拾好情绪,继续配合医生准备需要的东西。
三个月强制戒断结束后,迟武第一次没有借助药物自己睡了一觉。沉睡时他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曾经最美好的时光,树荫下等他的少年,骑车经过的河边。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有最可怖的针头和药水,于是他开始逃跑。
走廊昏暗且长,跑起来像是没有尽头,眼看着就要被那些针头追上,他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躲避那些给他注射的人,在被逼到绝境时,他倒吸一口气猛地向前扑,噩梦终于被打碎。
他坐起身,阳光从窗帘左右缝隙中透进来,趴在床边睡觉的人似乎刚被他惊醒,一头长发乱糟糟随意地披着,漂亮的五官上睡懵了的表情还和分别前一模一样。
就是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
“小续?”迟武没想到,自己从沉睡中醒来的第一刻就能看到梁从续,“我……你……”
“小武?你醒了!”梁从续起身,连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都没发觉,直愣愣地看着清醒的迟武,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抬了抬手,发现手是抖的,想扑上去又怕压着迟武,只好拼命克制着自己俯身,轻轻地圈住他的肩膀,把脸埋进迟武的脖子里,“这……是真的吗?”
声音也是抖的。
“3182天……不对,是3183天,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
迟武感受到脖子里的温热湿意,想起这些年痛苦的日日夜夜,全靠着警察的信念和对爱人的爱意才熬过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别哭,我也是……一直一直,都在想你。”他低头亲了亲梁从续的发梢,习惯性地抬手给他最心爱的人整理乱了的头发,解开发带重新扎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美好得让人恍惚。
可惜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快乐短暂得来不及多享受,迟武就被身体里抓心挠肝的痒和渴给激怒了。
梁从续见他下意识挠喉咙,满脸的烦躁,联想起医生说过发作时会有的症状,知道他这是后遗症。
如果他是omega就好了,因为信息素也可以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可惜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beta,梁从续难过地想。
他无措地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迟武,哪知刚送到床边就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玻璃碎裂的那一刻,梁从续呆住了,脸上震惊与受伤的神情令迟武意识清醒了一瞬,他忙大吼道:“你快出去!把门锁上!”随后用被子蒙住自己,不愿再被梁从续看到他丑陋狰狞的一面。
“小武,别这样。”被久别重逢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人推开,这感觉比漫长的等待更要命,梁从续猛地掀开被子,按住迟武的肩膀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曾经在迟武痛失双亲濒临崩溃时,他就是以这种方式去安抚的。
“梁从续,我太丑了,你别看我!”迟武一手捂眼,哽咽着。
“一点也不丑。”梁从续脱掉鞋子上床,和迟武面对面躺下,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看,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对方痛苦的时候能牵手、能拥抱。”说着又亲迟武一下。
“还能再这样亲亲你,你知道我有多满足吗?”梁从续将脆弱不堪的迟武搂进怀里。
迟武沉默了一会儿,拼命控制住自己身上翻腾的痒意和躁动,用颤抖的手轻轻环住了梁从续的腰。
“从续,你额上的伤,是我弄的吗?”刚刚整理头发的时候,他就发现从续的额角上有个伤口刚刚结痂,显然是不久前被弄伤的。
梁从续过了好几秒才低低地回答:“是。”
胸口的布料被氲湿,他知道迟武哭了。
“小武,只有你可以弄伤我。也只有你可以保护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是唯一的存在,你在,幸福就在,你不在,这人世间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不行,你答应我要活到一百岁的。”迟武闷闷地抢话,这是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
“是我们俩,一起活到一百岁。”梁从续纠正他,“所以,我自私地请求你,为了我再坚强一点,我们一起跨过这道坎,去实现一百岁的诺言,好吗?”
梁从续感到搂着他腰的双手更紧了,怀里的人真的太瘦太瘦了,可他知道那瘦弱的身躯下有一颗最坚强最百折不挠的心。
迟武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喉咙痒到几乎吐血,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们已经错过了漫长的八年,梁从续用八年的时光告诉他,什么叫不离不弃。
他哪有资格让这么好的人请求?他的瘾还没全好、身上满身创伤、再也不是那个帅气的警察了。
被关在地下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过了结生命,却还是奇迹般地撑了下来,仿佛都是为了此刻对着他的爱人说这句:“好,我答应你。”
从今天起,他迟武这条命,是梁从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