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晚安,我感觉自己表述不是很到位,唔,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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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施玟早就看出来了,李眠并不是真来市高中教学的年轻教师。
李眠的言行举止在很多时候,都和市高中格格不入。
这应该算是施玟直觉,又或者是经验之谈,施玟一家都在学校周围住着,平时长辈聊天,施玟没少听见。她知道市高中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干净,内里早就藏满了龌龊事。
而施玟也远远看见过这些事情,那还是她刚上初中的时候,那天飘着细雨,一群人从楼道里抬出一具女尸,尸体甚至没盖白布,就那么赤裸裸地曝光在阳光之下。
一个完好的人,因为肉身停滞太久,背部和臀部的肌肉早就堆积成平面,覆盖着浅浅的尸斑,隐约渗出腐味。尸体从腹部开始就支离破碎,肠子顺着阴部流出来,粘在担架上,而尸体的手指还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面目狰狞。
施玟就背着书包,离远看着,她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声,只觉得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
死去的是邻居家的静雯姐姐,听说被人拖进楼道里强奸,连肠子都给扯出来了,人就死了。
可施玟不知道真假,每天上学她都会留意楼道里的某个角落,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
他们住的这片小区,是很多年前,某个场子分配的家属楼,周围人大多都是认识的,平时施玟家与静雯家总是很密切,隔三岔五就会送些东西,可自从静雯姐去世,静雯的父母就搬走了,他们不像是出远门,门口还摆着第二天要扔掉的垃圾,一个简朴的鞋柜,静雯父亲的黑皮鞋底下还放着家里的钥匙。
施玟每次路过这里,就会想到静雯姐,就这样想了三年,施玟也上高中,渐渐忘掉这些事情了。
所有人都对静雯的死亡缄口不言,仿佛世上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施玟在李老师的读书笔记中看到静雯的照片。
她不是有心翻到,而是刚拿起笔记,照片就掉出来了。
其实那只是一张证件照,蓝底的,后面打着日期,静雯正襟危坐,嘴角含笑,仿佛这个人还在世上活着。
施玟正准备多看几眼,李眠就在身后叫她:“玟玟,你好了吗?”
她只能慌张地收好照片,来不及深想就将读书笔记交给李眠。但李眠却轻笑两声,直接将照片拿到施玟面前,说:“这是你邻居家姐姐对不对,她去世的时候你知道吧,我猜你们应该很要好,或许你还留着什么东西?”
李眠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隐隐流着关切,而施玟却怔愣片刻。
她知道,她又不知道。
再抬头看李眠时,施玟的心头都升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感,依照李眠的几句话,施玟已经很明白了,李老师很早就调查过她,对于她的人生甚至都了如指掌,李老师迁就她,温和地待她,是不是也别有所图。
施玟半天都没说出话。
“不想说吗,那老师也不勉强你。”李眠将照片重新夹回去,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我只想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和静雯是什么关系,你……”施玟问不下去了。
李眠从椅子上起身,略高的身材令她能看见施玟的发顶,还有施玟一颤一颤的长睫,她的眼睑几乎含着眼泪,垂垂欲坠。李眠将手放在施玟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如是,李眠手肘系着的铃铛便细细地响了。
李眠来到这个学校,已经谋划了很久,甚至特意伪造身份,考大学,考教资,通过正经面试来市高中任教。毕竟她所图不小,她想让市高中的校长落马。
这些年,李眠一直在和国家合作,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常停山里的一株龙爪槐,因为得了天道偏宠,不过千年便修成正果,甚至躲过灵气枯竭的年岁,继承天道意志,衍化出神格,成为世间第一位神,更是最后一位。
李眠不问世事多年,一直在常停山沉睡,某日苏醒,却发现有人屏蔽天道,将她的树身给盗走了。她一路演算卜卦,终于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市高中找到了。不过,她是动不得的,只能徐徐图之,那校长背后恐怕有什么势力,用李眠的树身改造成特殊的庇护阵,这庇护镇不光能将她的神识遮挡,甚至能帮校长掩盖劣迹,让天道察觉不到,以达到“不遭报应”的目的。
这校长的来头不下,本来是寒门出身,后来做了市长的上门女婿,在仕途上奔了许多年,混迹不少“领域”,在这座城市,竟然有几分一手遮天的意味。别看他只是这么一个小城市的教育工作者,一年下来油水却丰富得很,大部分钱都用来置办新产业,教育行业往往最暴利,那些钱未必干净,马校长不会少渠道去处理。
后来,马校长更加猖狂,他就在市高中西南角建了办公区,找了几个狗腿子常常看着,说是方便办公,不过是方便他性侵女学生。
而女学生大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不反抗,还以此为荣,毕竟马校长手眼通天,将她们学籍换到外省,考学容易不少,再不济,马校长送他们去艺考,好赖是条出路,马校长提上裤子也不忘了她们,时常接济她们家里,父母如果是做生意的,这些年也混得风生水起。这么滴水不漏大半年,唯独在静雯这里栽了跟头。
马校长没吃过亏,把人玩死了,就仍在静雯的家门口,叫了人去威胁静雯父母,父母愤懑,报警、上访的法子都用了,却石沉大海,打不出一个响儿。静雯父母去省里,刚下火车就被人拦下,静雯这事便到此为止了。
李眠也因此,才抓住马校长的尾巴,把证据小心收好,隐藏身份来市高中。
她说实话,最开始确实对施玟起了利用的心思,只是后来相处下来,李眠有了不同的感受,她甚至有种枉活数千年的错觉,她觉着,在遇到施玟后,她的生命才渐渐丰满,她不再是“唯利是图”的妖类,而是一个有感情的活人。
在市高中的大半年,她租了小房子,就在施玟的小区。
施玟的母亲很朴实,脸上的褶子都藏着笑意,常年穿着花色的肥大衣服,有时候很市侩和懦弱,但心眼儿好,平时做了什么吃的,都会给街坊邻居送去,李眠便很喜欢她做的红烧肉,虽然施玟母亲的红烧肉做的并不是很好,糖色不到位,肉也有些腻,但一吃那肉,李眠便想起施玟,想起小区里玩闹的孩童,校门口栽种的那几棵刺槐树,她恍惚才明白,有施玟的生命才算是生命。
那日,施玟将她知道的,都告诉给李眠了。
也将心意告诉给李眠。她说,李老师,我很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说完,施玟就沉默了,她站在书柜旁边,傍晚的影斑斑驳驳地落在她身上,施玟穿着白衬衫,黑色的百褶裙,两条浓黑的辫子搁在胸前,光晕模糊掉她的眉眼,仿佛这个人,都被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玟玟,谢谢你的心意。”
李眠强作从容,却后撤半步。李眠想,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这些多余的情感会成为她的累赘。
可,李眠不得不承认,在施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柔软的心腔颤动良久,眼底也温热良久。
最后的很多事情,都与计划发生冲突。
施玟利用自己的优势,将很多风言风语整理出来,交给了李眠。
李眠刚准备收网,却被马校长的人发现了,连带着施玟也受牵连,马校长身后的那位不可小觑,据说是某极富盛名的天师,最关键是和国家有更深厚的牵扯。
没了神骨的李眠,翻不出什么浪花,自然被舍弃,天师连同她曾经的盟友,将李眠镇压在市高中后面的稻田地里。时过境迁,马校长将高中重建,那处稻田地便拔出一座高楼,里面供着圣人,设着法阵,如果没意外,李眠就会慢慢失去意识,成为滋养这个犯罪集团的养料。
马校长被保下来了,施玟不想牵连家里人,她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落在马校长的手里,恐怕要被折磨死,就从市高中最高层跳下去了。
那时候的市高中,最高层也不过是四楼,施玟躺了整夜才彻底咽气,那夜她反反复复清醒、昏厥。朦胧间看见李眠来了,李眠躺在她身侧,与她脸贴着脸,将那一对小铃铛塞在她掌心。
“玟玟,你……好好活着多好。”
李眠的手一路抚摸着,模糊的血肉腻在她的掌心,凉薄的小路灯映得她眸光温暖,“玟玟,是我连累了你,我只能让你以后这样活着,你小心那些天师,再等些日子,我就回来,我帮你报仇,帮你投胎……玟玟,你说好不好。”
“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别碰我了,我……”施玟费力别开脸,脖颈似乎更加扭曲了。
李眠看出她的窘迫,手臂轻柔地环住她,“玟玟,你怎么样都好看,等再过几天,你就会好的,还能像以前那样。”
“那……你会……喜欢我吗。”
“会。”
施玟流着眼泪,终归说不出话了。
而李眠后面的重复说的“对不起”,也隐匿在夏风深处,槐香深处,久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