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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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所的性奴与其它从事性交易的人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被培养出来目的是专门服务所谓上流社会的人物。也因如此,参与、见识过的场面或许不比一般人少。从小学习性事的同时,会所会提供礼仪教学,不至于叫他们在老板面前露怯扫兴。
那位传说中的大先生深知,懂得高端玩意儿的人下一秒趴跪在面前臣服比压制普通MB来得更有乐趣,心理便先获得难以想象的满足。而这点儿“拿得出手”,恰是会所性奴们颇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到底,了解是一方面,并非每个性奴都有机会真正深入。正如姜葵,他头回坐上宴席的主桌——放在性奴里几乎零可能性的事情,从服务者身份变成了被服务者,着实有万般陌生与不适。
姜葵被束在完美合适的新礼服里透不过气,紧张、担心,更多是担心会给晏思道丢脸,拿起刀叉时他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在细微颤抖。
而他掩饰这一切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沉默,仅以简单的肢体语言做最简单的输出。
不说话在这类场合存在感不会强到哪儿去,所以除了一开始有人随口问他是谁带来的,主动的还在介绍之后起身敬酒,后来便没谁在意他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毕竟坐在晏思道身边,仍不免引人暗自观察。
除了沉默,假意忙碌也非常必要。姜葵动作极慢地分食餐盘分到的食物,嚼得精细,一小口一小口,好让其他人觉得他没有空闲,满心忙于品尝美食,无暇顾及你们的谈话。
——无不是多年察言观色学到的小聪明。
今日宴席由郑伣妹夫一家主办,姜葵默默听他们讲了各种感谢与寒暄,真情假意的,吹嘘追捧的……可是大主角,郑伣的妹夫,却始终没多少话。
他给姜葵的印象属于意料之外的文静,戴着黑框眼镜,见人会稍微微笑点头,只像被保护得很好的人,与各种烂事以及犯罪入狱的家伙联系不到一起。
姜葵见他跟身旁的妻子郑伈相处和谐,时不时还碰杯小饮。郑伈眉眼和郑伣很像,举止大方,也爱笑,恰好与安静的丈夫互补。他们夫妻俩坐在一起很是般配,除了“情敌”身份,姜葵想不出郑伣有什么理由那么讨厌这位妹夫,厌恶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他想,大概爱就是这样复杂吧,仅有当事人解释得清楚,旁观者再怎样理性分析,或许都不及他们真实情况的百分之一。
大半场下来,姜葵以为自己的小心谨慎约能够撑过这顿其实他不来也行的晚饭,然而在香煎带子上盘入口之后,他突然慌了。
这道香煎带子佐的黄色酱汁是香芒泥。
姜葵对芒果过敏。
姜葵知晓自己对芒果过敏同样是在参加某个宴会活动的时候,那会儿他和另几位性奴只能苦苦等在狭小的杂物间,待活动结束后,再去某位集团主席的休息室服务。等待的时间太久,有位好心的助理姐姐端来了些宴会剩下的芒果慕斯甜点让他们填填肚子。谁知没吃完第二个,姜葵的皮肤开始发痒、起红疹,结果连集团主席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他手底下的人臭骂一顿赶了回去。
自发现自己对这种不良反应起,姜葵会刻意避免食用。除了一次,他为躲避一个常把性奴玩儿到脱肛、素爱花大价钱摆平的老板,故意买来芒果取了汁液,见人前先将芒果汁水涂至腹部。后来那老板果然被解释为“不碍事”的红疹扫了兴致,甩给姜葵一巴掌,换了其他性奴去服侍,此后也没点过姜葵。
姜葵借此逃过一劫,只是这个招数不能多用,一旦被教导员察觉,即使不被废也会被吊起来恨打惩罚。因此在那以后,非必要情况,他会小心不再碰芒果和任何相关制品。
现下,已经含在嘴里的不好再吐出来,只得整个吞下去;剩余的若继续摆放着,姜葵又担心有人发问是否不合口味。权衡之下,他把比较没有触碰到酱汁的上半部分肉仔细切下来吃掉,做出认真品尝过的样子。
掩饰终究抵不过身体反应,没几分钟,过敏症状还是明显表现出来了。嘴唇肿起,脸颊及额头也通通泛红一片。
姜葵肤白,脸上稍一发红立刻被对面的郑伈看见。
“姜葵,你怎么了?”
郑伈一句话,引得周围人看了过来。晏思道也看向他。郑伈问:“你这是过敏了吗?”
姜葵吃的不多,本来没觉得过敏犯了有那么痒,但是此时所有视线落到身上,他的脸和身子好像都覆上一层沉闷且透不过气的斑片,连细小神经都在作痒。
他放下刀叉,努力稳住声音:“抱歉,我似乎是芒果过敏。”他又连忙对着晏思道说:“不严重的,过会儿就会好了,真的,我、我去清洗一下就没事了。”
出了小插曲,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人是晏思道带来的,场面仍静下来许多。
郑伈叫服务生赶紧把姜葵的盘子撤换了,旁边也有人或真或假地关心:“你嘴角都红了,是不是得吃药?这儿不知道有没有过敏药……”
姜葵越听越害怕,急匆匆答:“谢谢,没关系没事的,我去洗把脸就好。”
晏思道始终皱眉盯着姜葵,听他这么答,沉吟片刻才开口:“去吧。”
姜葵走不久,他叫Lam过来,低语吩咐了几句,Lam便离开了。
其他人看着,没敢多问,只觉得晏思道不像在生气,只是本就没笑意的脸这回完全冷了下去,周遭气压都要低沉几分。
姜葵离开后,有好事者还在等着看他回来的情景。直至结束他都没有再回来,晏思道那位助理也是,不知得了什么指示,同样一去无回。
郑伣看在眼里,猜Lam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别人看不出,郑伣则明明白白,晏思道反应平淡,心思估计不在这里了。
可说到底就是件小事,若说丢人,也算不得真丢人,郑伣倒是不理解晏思道怎么会在意这事儿。晏思道不是这种人。
他也不愿让晏思道把问题归于郑伈身上,还是私下替郑伈解释:“四哥,抱歉,郑伈他们不知道姜葵会这样……”
晏思道却不在意那些,反问道:“姜葵当初为什么会进会所?”
“啊?”
郑伣愣了,没明白晏思道问这个做什么。“不知道啊,那儿大多都是上边那位找来的孤儿,具体出处都不一定……”
说着,他做出些推测,反应了过来,语气很是严肃:“四哥你是不是在怀疑……不可能!过敏而已,别跟我说辛裕也会芒果过敏。再者说,你觉得辛氏会允许家族成员沦落到那地方吗,没可能的。”
辛裕没有芒果过敏症,辛家当然也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但没记错的话,晏思道曾偶然听辛裕提过辛百城过敏的事情。
“……我爸陪我吃了顿虾,就因为那个虾是河虾,没吃完他就肿了,脸上红红的特别像拍了腮红。我和我妈笑死了。我妈说,他简直可以去做这类食物的鉴定专家。”
相似长相、过敏体质、未知身份,符合其一其二尚且能说是常见巧合,难以轻易做过多联系。
晏思道对郑伣说:“去查,我要知道当年姜葵是怎么进的会所。”
*过敏很常见,但晏思道并非单从过敏一点觉得有蹊跷,而是好几个因素合在一起,实在过于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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