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
-----正文-----
室外寒风在背后作乱,再美的笑容也渗出悲凉。
尽管厅内的一双双眼睛盯着,风和痛意都叫姜葵仿佛置身半山别墅,瞬回那日乔放送李锡离开、他独自站在花园的时间里。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做出了这些对性奴而言重逆无道的决定。
卑微和贪婪太好利用,郑伣用他满足私欲,辛百城用他填平苟欲,晏思道用他发泄嗜欲。
欲望沉重,压得姜葵喘不过气。
欲望也难抵,他拼死来看辛裕这么一眼,不为犯贱,更不为卖弄可怜继续求晏思道的爱,为只为真正满足自己,畅快呼吸。
“把刀收起来,打算闹下去?”辛百城的严厉呵斥抓回姜葵的思绪。
辛百城千算万算,没算着变故不在变化无常的晏思道身上,反而出在以为绝对能牢牢掌控的姜葵身上。
他先一步站出来,似有主持大局的意思,实则是阻止不利于自己的闹剧进行下去,故而对姜葵,也对晏思道半暗示半威胁:“拿把刀在大庭广众之下晃能解决什么,在场的都是来参加我侄儿喜事的,大家和和气气,有问题解决问题,别伤着人,否则就是公然跟我们家做对。姜葵,你仔细想想……现在收手来得及。”
话里话外皆带了设计,引到订婚大喜之事,牵扯到辛晏两家的名声利益。姜葵要是企图用过激的方式挽回晏思道的心意,听到就该有所收敛。而晏思道若想避免一身骚,也得亲自出手平息。
然而起了杀心的人,心中除了要摧毁的东西,容不下过多顾虑。姜葵把刀一横,在惊叹声中,径直抵在脖子前。
“收手……然后呢?跟他们,还是跟辛总您回去?”
这位辛总表现得正义凛然,提出挖走他的肾给亲儿子时,让手下把他关起来时,倒见不到丝毫客气。姜葵做惯了性奴,不清楚辛百城是怎么若无其事伪装的,究竟这是人的常态,还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才会如此。
万幸,姜葵还清楚辛百城绝不愿意看见刀子划破他喉咙的画面。
他对上辛裕的眼睛,说出的话如同戏谑之言,又无比认真:“可是怎么办,我不想救你。”
辛百城大感不妙,没错,他担心姜葵的性命,指着他帮辛裕器官移植,因此抓也好、绑也罢,都让助理不准伤着他半分。但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某些交易和秘密被姜葵在众人面前揭开。
姜葵不要脸能豁出去,他不行。
“闭嘴!胡言乱语什么!”辛百城握着佛珠的手抬起来怒指姜葵,说话间朝姜葵走近。
没承想辛裕动作更快,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把他挡住。
“小裕?”
辛裕压低声音解释:“爸,他手里有刀,别过去。”
“还有,您难道不想听听看他为什么那么说吗?”
疑问从宴席开始前逐个砸向辛裕,见到姜葵后猛然倍增。
按理说仅是头回见面的陌生人,姜葵的话大可以不放心上,别提再因他的话去质疑家人。可晏思道替姜葵质问助理那会儿,辛裕分明看见父亲神色有变,不像担心助理或者闹事,更像是带有怨怼。
——姜葵的身份不简单。
如此细究,所有地方都不对劲,从姜葵的外表、晏思道对他的袒护,再到他所说的“救”。
前些天辛百城提到黑市上有个缺钱的匿名者愿意捐肾,身体健康,血型也符合,大约一周后会安排到本市做体检和肾移植配型的检查。他言语肯定,貌似有很大把握。不过辛裕没多在意,一年下来辛百城和于郝明里暗里在各地找过无数人,能够成功匹配的希望早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如果辛百城口中所谓愿意捐肾的匿名者就是姜葵呢?
当下辛裕这样讲,辛百城面色一沉,对上这张无辜的脸庞回不出话。
他莫名预感不妙,回头看,适才于郝就不在,扫视过去,很快找到她此刻站在人群里,被安保挡着没法儿上前来。
于郝的目光应该是一直落在他身上,失望、疑惑、焦急……复杂看不清。
辛百城听见“啪嗒”一声,低头一瞧,盘了十多年的佛串不小心被自个儿扯断开来,珠子落地四散。
晏思道懒理辛百城,待日后再一并算账。
他冷冷告诉乔放:“让他们滚。”
乔放站到身后,把父子俩往后推请,“得罪了,辛总。”手头没有丝毫手软的意思。
七星酒店的安保到底专业,在那边说话时就已经到了。
辛裕的堂哥吩咐直接过去把姜葵带走,别让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在大好日子里给大家找晦气。
于是一进去,部分安保先有序地请大家往后退,隔出一大片安全距离,也避免他们看到太多。剩余两个则由安保队长带头,拿着电棍朝露台缓步走近。
大多宾客不愿离开至旁厅暂时休息,远远看着,跟看戏一样,有甚者还拿出手机要拍照。今天这个事情,随便拍几张,事后或许能从媒体或者辛家捞些好处。即便是不图钱的,有关晏四的热闹有谁不想看。
辛百城让人去把手机收起来,并转告他们,宴席请了专业摄像和摄影的老师,各位拍得不好看的素材没必要误传,以免伤了和气。
安保们还没靠太近,乔放便率先拦脖架住队长,抢过他手里的电棍,把人踹到地上。紧接着三两下又抢来旁边人的电棍,左右手各持一把。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单打打不过,胜在人多,且看乔放得两头顾,就挣扎着站起来。后面也过来俩人支援。
只是他们属于酒店合法培训出来的安保,拿把电棍撑死了就是用来打人吓人,经过这么一通乱,开关也没敢真打开——电棍有高压电,真碰着身体不是闹着玩的。不比乔放打人心狠,双手拇指秒推开开关,两把电棍顿时发出骇人的吱吱电流声。
乔放听见了,笑道:“用的倒是好东西。”
姜葵既然想过完成谋杀,就不想留任何做不成的机会,他受了伤,一个人与所有人对抗地站,有刀也顶不了多久,随时有被制服的可能性。其中一位安保趁乔放没注意,绕过来要上前。他余光看见,身子不自觉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身体一倾,脖子留下道浅痕。
晏思道察觉,眯起眼,反手攥住安保的腕,用膝盖由下至上往他腹部猛击。
那人疼得手上的电棍掉下去,下一秒被晏思道接到手里,推开关,电击,一气呵成。
厅内因晏思道的行为安静了那么一下,乔放也愣了愣,不敢相信四哥会在公开场合亲自动手。可以说,自他被Lam调来跟着四哥开始便没见过。
被打的安保抱着身体在地上抽搐,情况不太好,爬不起来,叫都叫不出声。
晏思道把电棍重重一扔,丢给乔放一句话:“再有过来的,朝头上打。”
那些安保纷纷停住,怀疑这个疯子说的是什么。电棍高压电击四肢几秒已经会令人动弹不得,无法做出反抗,要是猛击头部,挺大概率得出人命。
辛裕的堂哥在辛家地位排不上多少,今天订婚的大排场也是辛百城好心给面子,主动帮着攒出来的。眼瞧伯父他们都拿晏思道无可奈何,他更是不能真招惹,连忙招手让安保们按兵不动,别再过去,顺便让经理赶快把地上躺着的送去医院。
姜葵也被晏思道的做法惊到,不过他不会再自作多情,只猜晏思道种种举动是厌烦耳根子不清净罢了。
他摇头,对解决完安保、转身向他走近的晏思道说:“别过来了。”
晏思道怎会听,他前脚迈入露台,乔放后脚过来把露台门拉上,自己握着电棍站在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整个露台只有姜葵和晏思道两人。
“别过来了!”姜葵又哑声叫。
不知是否是他拿刀那只手上的血太刺眼,晏思道竟然真停下脚步。
露台上的人彼此对视,像身处做爱过的别墅里、车里、晏思道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再没别人打扰。
从找到姜葵的第一眼,晏思道就想问他究竟还要什么。话出口,却变成两个字:“理由。”
为什么逃跑,为什么丢给那块玉,为什么敢不在意我答应过的话,为什么拿命威胁!
晏思道未把辛百城的话当作威胁,倒认定姜葵把刀架在脖子上是在威胁他。
他忘记,威胁能成的前提条件是在意,拿并不在意的东西恫吓,根本构不成威胁之说。他晏思道何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性奴威胁住了。
姜葵听到这声要理由的质问,心痛得厉害。
为什么?他倒想问问为什么这世上爱人心难得,爱人之心难变。
他闭上眼,眼泪大颗掉下来,凄咽着说:“晏思道,你对我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