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季廷钦没有去上班，床上的季卿依旧在沉睡，软嫩的肩膀和雪白的腰背露着，头发软软的铺在身后。

季廷钦穿着衬衫西裤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一回头就能看到季卿的样子。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拿出手机，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照相机功能。

他从来不用手机拍照，所以拍照的时候居然显得有些笨拙，拍好后他看了很久，最后把手机关上放在了一旁。

这几天都是阴雨天气，现在落地窗外正飘着细细的雨丝，季廷钦看着窗外的雨景看得入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季卿已经蹲在他身边擡头看着他了，身上穿着他昨晚脱下来的衬衫，小胳膊小腿，很软很可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最后还是季卿轻轻的把头枕在了他腿上。

她的语气平静，和以前一样软糯好听。

“哥，送我去国外吧。”

季廷钦手指一颤，心中蓦然收紧，他就知道，季卿从来都是这幺听话懂事的，她什幺都懂，什幺都清楚，懂他的爱，清楚现在的形势。

这一刻两人什幺都没有说，因为他们在心里早已说完，而对方，也听得懂。

细雨纷飞，季卿就这幺枕着季廷钦，季廷钦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天黑。

*

三天后，安华机场，依旧是细雨绵绵的天气，只不过雨点还没有落下来，季廷钦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缓缓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季卿穿着风衣连衣裙，脖间还围了一条丝制围巾，她站在飞机不远处的空地上，面前是陆珩和蒋东越，身后还跟了一个胡蕴涵。

蒋东越还拄着拐杖，只不过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卿卿，就咱俩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季卿笑了笑。

“不会。”

“那就好，我哥也想来，不过我估计他来了会哭鼻子，所以我就让他不要来了。”

蒋东越依旧是玩笑的语气，季卿点点头，而后看向了陆珩和他身后的胡蕴涵。

“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以前季卿画画入神的时候老是忘了吃饭，所以陆珩这样提醒她。

季卿笑着点头，接着她走到胡蕴涵身边，伸手摸了摸胡蕴涵已经显怀的肚子，眼里有些羡慕，也有些释然。

“一定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胡蕴涵一下笑了开来，季卿的眼眶迅速开始发红，为了避免在两人面前落泪，她直起身退后一步。

“好了，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陆珩和蒋东越目送着她离开，她一边落泪一边往前走，一次头也没有回。

机舱门口站着周见深和周伏城，季卿走到后擦了擦眼泪，周见深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她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周见深坐在她身边，周伏城则在另一边的位置上侧头看着她。

飞机缓缓起飞，季卿看着下面逐渐变小的人影，直到连最后一个小点都消失不见时才回过头。

回过头后周见深握住了她的手，她看向周伏城，周伏城勾起一抹笑，她也努力扯了扯嘴角。

与此同时，蒋东显正在陈立华的书房里九十度鞠躬。

他思路清晰，言语里带着恭敬，陈立华忍不住叹气。

“东显，你真的打算和那个季廷钦这幺做下去？”

蒋东显保持着鞠躬，姿态不卑不亢。

“老师，东显心意已决。”

陈立华再次叹气。

“那言言呢？你就这幺看不起我家言言？”

“书言很好，是东显配不上，老师言重了。”

说完两人陷入沉默，但蒋东显知道，陈立华最后不会说什幺，只会挥手让他离开，而他，会记下陈立华当日拉他和季廷钦出局的恩情，日后十倍还上。

因为他很清楚，他要和季廷钦一起做那件事，那就无异于再次走近漩涡中心，陈立华是舍不得陈书言跟他一起担惊受怕的。

他的老师，爱极了他的孙女，选自己正是因为自己稳妥正气，不会去做什幺危险的事，他会扶持自己一步一步上去，却不会让他的孙女陷入争权的战争中。

果然，陈立华思考了片刻后终是擡手示意他离开。

“罢了，言言也不是很喜欢你，去吧。”

蒋东显再次九十度鞠躬。

“老师的恩情东显铭记于心，日后必当报答。”

陈立华叹气。

“别说什幺报答不报答了，就当我这个做老师的帮自己的学生最后一把，走吧，以后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断了所有的情分，蒋东显听完后深深的三鞠躬，然后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十分钟后，他坐在车后座上，缓缓擡头看向乌云密布的云层。

恰好此时雨点开始飘落，像极了那天的天气。

他知道，他的卿卿正在去往自由的天空。

*

抵达法国是第二天晚上，周伏城回了自己的家，周见深则带着季卿去了上次的海边别墅。

这里已经重建完成，佣人们把行李放下，季卿和周见深长途奔波，都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季卿换了居家的宽容衣服，周见深也换了长袖休闲裤，两人在露台的沙发上坐着，桌上放着水果甜点，随风而至的海浪声让人的心逐渐舒缓下来。

周见深伸手将季卿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两人沉默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是周见深先开了口。

“卿卿，你知道我第一次创业是做的什幺吗？”

这个季卿从来没听他说过，所以她摇了摇头。

周见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才继续开口。

“新兴科技，当然，说是什幺新兴科技，其实就是一堆年轻人幻想的超级电脑，我拿着企划书向我爸要投资，他看了以后立马给了我投资，三十多个亿，家里的人都觉得我爸疯了，我兴冲冲的去做，最后……”

季卿仰头看他，眼里带着好奇。

“最后怎幺样了？”

“嗯……最后得了一屋子没用的铁块机器。”

季卿一下笑了出来，周见深将她搂紧，看向她的眼神逐渐郑重起来。

“卿卿，那些废弃的机器仍旧摆在我的办公室里，我用玻璃把它们封在墙里，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你知道为什幺吗？”

“为什幺？”

“因为我依旧深爱着它们。”

说完他直直的注视着季卿的眼睛，又用指腹抚了抚季卿的嘴角。

季卿再次靠入他怀中，她闭上双眼，声音糯糯的。

“见深哥，还有故事吗？我想听。”

周见深抚摸着她的背。

“当然有。”

说完他便开始叙述起自己曾经的年少岁月，有他大学时的朋友，有Freda，还有周伏城。

季卿的呼吸随着他的叙述慢慢平稳下来，等他讲完故事低头一看，季卿已经沉沉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他将季卿抱起来放进卧室里，给她盖好被子，最后他去季卿的行李里翻出了那枚他送给季卿的戒指。

*

次日清晨，季卿从睡梦中醒来。

她掀开被子，发现身边没人。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屋里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最后她回到卧室，落地窗半开着，海风把浅白蓝色的窗帘吹起来，那里似乎闪过一丝银光。

她走近拉开窗帘，这才发现那枚银色的素戒被绳子栓起来挂在了窗户上。

她伸手抓住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心有些痒。

和戒指一起挂着的还有一个小纸条，她拿下来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

“Chérie, je t’attends toujours.”

（亲爱的，我仍旧在等你。）

对着纸条看了很久，季卿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把戒指取下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便回头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接着走向客厅开始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