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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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半个小时以后，叶修基本上洗漱完成，手机仿佛掐着点地震动起来。瞄了一眼来电人姓名，叶修长出一口气，随后把电话接通。

“喂，文州啊。”

“嗯，叶修教授，这么晚打扰，应该还没休息吧。”喻文州礼貌地问道。

“还没。文州啊，课的事少天和你说了吧，你什么意见？”叶修听着对面礼貌地略显疏离的声音，感觉有点无奈。自己这么上赶着送绩效，是不是也可以被称作“热恋贴冷屁股”。

“多谢叶教授，我这学期只有一门公共课和一门专业选修课，时间上和你那门课完全不冲突，手续上应该都不是问题。只是这门课难度比较大，我怕第一次上有点难以把握，所以后期可能要和您多交流。”喻文州快速地交待自己这边的情况。

叶修听了他的话，迅速地抓到了重点，喻文州居然知道他的排课情况。这种意外被重视的感觉让叶修突然心情舒畅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道：“这些算什么事儿，我还得感谢你来给我收拾这摊子呢。有问题随时联系，我做你的场外指导。”

叶修教授心情大好的同时，突然想到还有个福利可以共享，便决定一起送上。“对了，应相关文件要求，我这边就这门课有一个教育课程方面的小课题，现在前期的学生材料和教育实验数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还差这学期后面的一部分就可以上分析了，这部分还要你多费费心。论文也就能发个C刊，到时候带你一个合作者吧，喻老师可千万别嫌弃啊。”

“这个，额……这样不太好吧……”喻文州还在斟酌用词的时候，被这天降的第二个好处差点砸晕，下意识地想推掉。

“你先别急着推。你后半年如果顺利上了副高，这东西对你评职称作用是不大，何况还是个二作，但之后各种教学课程文件的要求你也是要想办法达标的。算算时间，文章如果出得快的话，刚好能填满你明年的教研要求。”叶修循循善诱，很像一只画了陷阱等小绵羊踏进来的老狼。

叶修多年来在高等教育的圈子里混，再逢这几年高教制度改革，林林总总的文件发了一份又一份，这种犄角旮旯里需要算分达标的东西还真不是喻文州两年的时间能如叶修这样算得明白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喻文州也不好推，只能接下表示感谢。叶修也趁热打铁，和喻文州约了第二天上午交接课程与研究的材料，随后两人互道晚安，各自该干嘛干嘛去。

尚显青涩的喻文州老师在这时还想不到，叶修教授以其老狐狸般的敏锐力和老狼般的洞察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并在抽丝剥茧大胆假设努力推论的情况下得出了“喻文州也是很关心他”这样的结果论断。

于是，无意设局的叶教授由最初的“小推一把”变成了之后的“满天撒网”“请君入瓮”，小喻老师在被迫享有了一系列“顺理成章”的好处以后不知不觉走入局中。等到被吃干抹净回想起来的时候，不得不哀叹一声，叶修这种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的人，自然是要在某个时刻连本带利地捞回来的。

电话挂断后，叶修拿毛巾撸了撸湿发，终于下了一个决定，然后给远在大洋彼岸进行学术交流的苏沐橙打了个电话。

“喂，叶修，什么事啊？我这边有实验啊！”正巧准备开工的苏沐橙忙得快脚打后脑勺的时候接到了叶修的电话，有点语气不善地回道。

“沐橙啊，哥想追一个人。”叶修下定决心，对苏沐橙坦白了。

“……”

叶修没听到苏沐橙的回复，但明显听到了对面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不出意外，是大脑电膏用的注射器吧。

“是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就是觉得要告诉你一声。”

“那个，能问一下是谁吗？我认识吗？”苏沐橙回了下神问道。

“蓝雨的喻文州，之前你见过的。”

“哦？哦！他呀！呵呵……”苏沐橙发出来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是啊，是他。”

“叶修，你栽在这个人手上我可是一点都不意外，我们都知道的，你就是喜欢这样的人啊……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找一个了。嗯，加油，冲上去，好好追！我给你远程策应哈！”苏沐橙瞬间被打了鸡血，隔着电波叶修都能感觉到小姑娘莫名的亢奋。

“好，我会好好追的。另外，我这边出了点事，嘉世我应该不会再呆了，他们要是联系你你也别冲动，好好先把交流项目完成，回来再说。”

“嗯？他们动手了？怎么，要把伯克利那小子推上位了？刘皓居然肯吗？”苏沐橙对嘉世的评判倒是一贯地一针见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能怎么办呢？吴雪峰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叶修无奈道。

“好了，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的，何况我这个课题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吗。”

“行，那你忙，我也收拾收拾准备睡了。这一天搞下来，还真是累啊。”叶修适时打了个哈欠，两人互道再见，挂机收线。

第二天一大早，叶修怀着某种隐秘的动机早早醒来。昨晚和苏沐橙一通电话打完，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怕什么，追上去，何况，他大概、也许、差不多对自己也是挺好的。

但想想，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喜欢我”，叶修又有一点怂。在心态一高一低地对决间，平底锅里的鸡蛋已经快糊了。叶修锤了锤自己的头，决定按部就班。

吃过饭，整理好资料以后，时间差不多到了九点半。叶修算了算时间，决定再拖半个小时出门，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喻文州顺理成章地吃个午饭；再依着这两天G市每到中午一两点开始就大雨倾盆的个性，吃完饭还可以去蹭一下喻文州在蓝雨的休息室；再找点七七八八的理由，说不定晚饭也能混一顿；如果遇上蓝雨有组会的话，那是不是还能混着听一听……有良好的计算机基础和统计学思维的叶修教授继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半个小时以后悠闲地出了门。

蓝雨研究所中，按照惯例，教授级别的才会有独立办公室。但喻文州作为魏琛的得意门生，再加上能力出众，且基本算是当前蓝雨的实际管理者，事务比较繁杂，也在这栋实验楼里分到了一个小小的单间。虽然不如教授办公室配套齐全，但是日常工作也基本上够用。

叶修由于一些可说与不可说的原因，近几年来和蓝雨来往密集，因此熟门熟路地停车上楼，直接走到了9楼喻文州的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着的，叶修象征性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埋头一堆材料的喻文州抬头看了看叶修，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后表示随便坐，稍等几分钟。

这种状态双方都见多了。一个信息推到关键时刻，天塌地陷也要进行下去。叶修也不打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喻文州茶水盘中的茶给自己捣鼓了一杯，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一堆材料。

静谧的环境中，两人手边都翻着纸张。喻文州偶尔操作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和着窗外蝉鸣清脆，在叶修听来有一种岁月安好的长久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喻文州抬头起身转了转脖子，走过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叶修教授，抱歉啊，有个地方比较关键，耽误了点时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修恍然回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干净，清朗，看过来带着温和的认真。而在喻文州眼里，叶修一双修长的眼睛藏在了眼镜的背后，望过来的时候仿佛深不见底，却又仿佛有一丝的绵长缱绻与温柔缠绵。喻文州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叶修的眼神向来只有两种，懒散或犀利，而那种和温和挂钩的眼神仿佛与他天生不太熟。

或许他只是太累，还没有缓过来。喻文州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叶修回过神以后，把自己手头的一叠材料和U盘递了过去。喻文州拿到手中一遍翻着一遍听叶修解释，哪些是学生反馈材料，哪些是前两年的分析结果，哪些是课程材料。

纸质材料看完以后，喻文州拿起U盘插入了手边的笔记本中打开文件夹，叶修顺势坐了过去，指点着屏幕将几个文件夹打开。

为了方便操作，叶修将左手搭在了双人沙发后背上，身子往过靠了一点，右手探着去指屏幕中的几个PPT文件。当他的手指触到喻文州电脑的最左边的时候，恍然觉得心口一热，左胸已经蹭到了喻文州的正在操作鼠标的右臂。

4月中下旬的G市已经有了夏天的意味，两人穿着的衬衫都是夏装款，一蹭之间，叶修瞬间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温。喻文州操作鼠标的手也瞬间一顿，因为他不仅感受到了体温，还感受到胸前那一点的触感。右臂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微微电击，一点震颤直入心脏，仿佛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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