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安把李元颖送到家门口就准备走，李元颖勾着崔东安的手说：“要不一起上来吃吧。”

“算了，这几天都是在你们家吃的。太麻烦叔叔阿姨了，再说了，要给你和他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你说呢？”

李元颖点点头，“好吧。”然后转身上了楼，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真的不上来吗？”

崔东安无奈跟他挥挥手，“快上去吧，叔叔阿姨在等你。”

李元颖打开家门的时候，王秀棠盯着他看了一下，李元颖心虚的拉了拉衣领。

“小崔呢？”王秀棠移开目光，往他身后看了看。

“他说他不好意思老来这里吃饭，出去吃了。”

王秀棠叹了口气，“让他上来吃吧。”

李元颖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瞬间有了笑意。“好，那我去叫他。”然后立马转身飞快跑下楼追崔东安。

李治延从厨房里拿了四个碗出来往门口张望，“刚刚还听到囡囡说话，人呢？”

王秀棠把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马上上来了。”

晚上李元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叠衣服，明天就要走了，李元颖怪舍不得的，想着要不过年的时候跟崔东安再回来一次。

门外传来几声叩门声，然后王秀棠端着一杯水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

“妈。”

王秀棠把水杯放在床头，“晚上暖气开的足，容易口渴。”

“谢谢妈。”

王秀棠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李元颖把带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声音是满满的感叹，“囡囡，你今年都30了吧。”

“嗯。”

王秀棠顿了一下，“你还是喜欢男人吗？”

李元颖叠衣服的手抖了一下，他僵硬的点点头，“嗯。”

“你跟小崔不是普通朋友吧。”

李元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慌张，“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王秀棠笑了笑，“他什么都没跟我说。”然后用手拉了拉李元颖宽松的睡衣衣领，“遮一遮。”

李元颖顿时反应过来是遮什么，尴尬得红了脸，不自然的叫了声：“妈……”

王秀棠揉了揉李元颖的头发，“没事的囡囡。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怎么难以接受的事我们都能接受了。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我们的儿子是不是？”她朝隔壁努了努下巴，“你看你爸自从你回来以后天天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你以为他不想见你啊，他想见得不得了，他是不敢见你，怕你还怨他。他总是跟我说他当初不该打你，不该说那样的话，但你也知道你爸那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服个软。你不知道吧，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十次有六次是他说要打给你的，每次还非要我开免提。”

李元颖的眼眶越来越红，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颤抖着嘴唇说了句：“妈，我对不起你们。”

他一直觉得是父母亏欠了他。但他似乎从来没想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爸爸妈妈是多么多么的记挂他，在别人过年万家团聚的时候，在别人家的孩子回家探望的时候，在他们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个家里，总是少了那么一个人，他们心里，总是缺了那么一小块儿。

“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王秀棠的目光飘向了一侧，“至于小崔。我和你爸都觉得他是不错的孩子，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而且都追到家里来了，应该也是挺喜欢你的。所以囡囡，”她拍了拍李元颖的手背，“如果你也喜欢人家，你们俩就好好处，别到头来觉得遗憾。知道吗？”

李元颖紧紧抿着嘴点点头，眼睛一眨，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妈妈能对他说这番话，他从前是想都不敢想。这一刻他真的很感激他们在八年的空白之后还能接受他，能理解他。

“哎呦，不哭不哭，囡囡不哭。”王秀棠抹了抹李元颖脸上的泪，看到儿子哭，自己也红了眼睛。她强挤出一个笑：“看看，我们家囡囡转眼都这么大了，越来越帅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真是辛苦，亏你一个人怎么熬了八年。爸爸妈妈都帮不上你什么，真的挺愧疚的。”

“妈，别这么说。”李元颖眼泪跟决堤了似的，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再也顾不上其他，扑到王秀棠怀里紧紧抱着她。

王秀棠拍着李元颖的背，吸了吸鼻子，“现在好了，有人照顾你了，我们也放心了。囡囡，我们家虽然没权也没势，但是这里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以后你不开心了，受欺负了你就回来，没事的，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我和你爸都在家里等着你呢，知道了吗？”

李元颖在王秀棠怀里大声抽泣，“妈，我知道了，妈。”

李元颖的车在上午，第二天一早崔东安就到李元颖家来接他。李元颖把行李递给他，在原地定了一下然后转身轻轻抱了抱王秀棠。

李治延也出来送他了，李元颖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句：“爸，我们也抱一下？”

李治延没有说话。李元颖还是张开双臂抱了一下他，悄悄在他耳边说：“爸，我不怨你了。我也真的谢谢你能接受我。”

说完他松开李治延跟两人告别：“爸妈，我先走了，我有时间会回来的。你们好好注意身体。”

王秀棠又红了眼睛，朝他们挥挥手，“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崔东安跟着李元颖准备下楼，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崔东安。”

崔东安回头看着李治延。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的眼睛竟然也有泪光在闪动。

李治延盯着崔东安，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李元颖，就拜托你替我们好好照顾了。”

崔东安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沉重含义，他放下行李箱，拉起一旁李元颖的手，朝夫妻二人稍稍鞠了个躬。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会一辈子对李元颖好的。”

“好。”李治延点点头，“大男人说话可要说到做到啊。”

“我一定说到做到。”

回程的路上李元颖兴致不太高，崔东安捏捏李元颖的手安慰道：“过段时间就放假了。春节的时候我们再回来，好不好？”

李元颖黯然点点头。

两人到家整理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上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两人还是端着架子专挑些戳对方心窝子话说的关系，现在不过短短几天，他们却能面对面相拥而眠。

李元颖看着飘着雪的窗外，心里不免有些感叹。这个场景让他想起来两年前，那时的他跟崔东安也是这样每个冬夜里抱在一起。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有认真想过两个人的未来。

父母说的话一直缠在李元颖心头。他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把他吓了一跳，也让他激动得眼睛都亮起来。

“东安。”李元颖仰起脖子看着他。

“怎么了？”崔东安低下头在他额头上点了点。

“我在想，我们搬出去吧。一起找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