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短暂的初遇后,林惊堂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望去上班。他期待每一次跟赵合德的见面,期待每一次给他送咖啡,期待跟他说的每一句“先生,您的咖啡。”哪怕大多数时候赵合德只是连头都不抬的浅浅说一声“谢谢”也令他激动到一整天都在回味。
像林惊堂这样的兼职生,虽然说把他安排到大堂当服务生,但其他地方忙起来了,他就随时会被叫去帮忙。
比如今天,林惊堂还在吧台后面偷偷观望赵合德就被经理叫去楼上帮忙,说是中餐厅在办宴席缺人手。林惊堂一百个不愿意,他看看赵合德又看看经理,但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去楼上帮忙。
楼上忙得一塌糊涂,林惊堂刚刚进去就不知道谁往他手里塞了两盘菜让他上菜,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卷进这个大漩涡里了。
等能稍稍喘口气,林惊堂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多了,他有点着急,再不下去赵合德就得走了。于是他悄悄挪到经理旁边问:“经理,这里忙得差不多了,我能下去大堂了吗?”
经理四周看了看说:“你今天就在这里帮忙把,别下去了,估计一会儿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林惊堂默默叹口气,重新站回窗户边待命。他侧头看着窗外,路上下班归家的车慢慢多起来,有些嘈杂。夕阳把整座城市照得橘黄一片,车辆不断穿行而过,将无数条光线扭曲,空气在浮动,这座城就像是浸泡在一片橘子海里。
林惊堂看得出神,突然被楼下的一个身影吸引,他赶紧站好仔细看。是赵合德,他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被阳光染成暖色,他顺着夕照一步步走向那辆黑色奥迪。
就这么短短的几步,林惊堂却像是被蛊惑,咋么都移不开眼。赵合德的背影甚至比今天的晚霞还要耀眼,鬼使神差般的,林惊堂掏出手机对准他,轻轻点下录制键。
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留下来点什么,只是想尽办法想跟他有多一点点的联系。
“服务员,帮忙把这个盘子收一下。”靠近林惊堂的一个女人冲他喊。
“哦哦好!”被顾客发现在上班的时候玩手机是要被经理骂的,林惊堂手忙脚乱把手机随手靠在窗户上然后就去收盘子倒茶水。
转完一圈回来,林惊堂偷偷把手机藏到身后,发现自己刚刚太慌张,暂停键都没来得及按,便按下红色按钮然后揣进口袋里。
他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发现赵合德还没走,不仅没走,而且车停在路边,旁边还围了一圈人。
纵使那么多人,林惊堂还是一眼就看到赵合德。他站在车旁边,表情有点烦躁,车前面好像是躺着还是坐着一个人,他正在跟那个人说什么,想把他扶起来,结果那个人撒泼打滚硬是说什么都不肯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林惊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伸着个脑袋看。
“看什么呢?”旁边一个服务生看到林惊堂往外张望也走过来看,“那边怎么了?围这么多人?”
林惊堂摇头,“不知道。”
“开车撞到人了?”那人仔细看了看,突然惊讶地说:“我去,不是撞人了,是碰瓷!”
林惊堂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是碰瓷?”
“躺地上这男的碰瓷老熟人了,经常在这一片碰瓷讹钱,对着片特熟,哪里有监控哪里是监控死角摸得比警察还熟。上次我室友就被他碰了一回,这人特别能缠,你不给钱就坚决不起来,警察来了都没用,而且看人下菜,要是看你车好,要的钱就多。”他看了眼赵合德的车,“啧,好车啊,那可要赔得多咯。”
林惊堂听了这话着急起来,喃喃道:“那怎么办啊。”
“那能怎么办,除非有人拍到了是碰瓷,不然就只能认栽赔钱呗。”
“谁会想到拍……”说到一半,林惊堂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摸出手机点开相册打开刚刚拍的视频,然后把进度条拖到一半。
虽然角度不是太好,只能拍到半辆车,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赵合德的车明明在路上好好开着,一个人突然窜到车面前,赵合德反应速度快在即将撞上的时候刹了车,然后那人便自己倒路上了。
林惊堂欣喜若狂,拍拍旁边的服务生说:“我出去一下下,一会儿经理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厕所了。”说完攥着手机外楼下跑。
赵合德还在跟那个大爷吵,他都吵烦了,靠在车前盖上皱眉道:“你先起来行不行?”
“哎呦……起不来……我头好痛,腿也好痛,胸也好痛,哪都疼。”
旁边的人也开始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唏嘘的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也有。
赵合德被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着心烦,这里监控拍不到,好巧不去前几天行车记录仪拿去修了。虽然实在不想吃这个哑巴亏,但是他也不想继续纠缠,要是那人开的价合理,花钱消灾也不是不行。
“你要多少?”赵合德不绕圈子,直接问。
那人愣了一下,又演起来:“我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些内伤都看不出来。”
赵合德不是傻子,绝对不可能让他去医院检查,要是检查出来什么心脏病高血压这病那病的不就一碗水全扣他头上了。
“给你五千,自己打车检查去。”
“五千?打发要饭的呢?好歹五万吧。”
“最多一万,你爱要不……”
“赵先生!”
赵合德的话被一声焦急的呼声打断,他转过身看到林惊堂急匆匆的从门口跑过来。
赵合德皱眉:“有事?”
林惊堂气都没喘匀,说话间脸都憋红了,他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凑到赵合德眼前:“赵先生,您看看。”
赵合德看到前面还不明所以,直到看到后面脸色一变,脸上的神色立马轻松起来。大爷看到情行不对,凶巴巴地对两人说:“诶诶,你还负不负责了!”
赵合德笑道,“我还真不负责了。”
“你撞了人你还不负责,你有没有点道德啊。看你穿的道貌岸然的,结果是个流氓!”
林惊堂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赵合德,生气走到大爷面前说:“你是碰瓷凭什么要负责,要论恶心谁能恶心过你啊!”
“谁,谁碰瓷了!”那大爷恼羞成怒。
林惊堂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看:“看到了吗?我都拍下来了!”
大爷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想去抢手机,赵合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惊堂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护住他。
林惊堂躲在赵合德身后怒冲冲地盯着大爷:“你不是站不起来了吗?我看你现在挺好的,动作这么快。”
大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嚎起来:“哎呦大家快看呐。年轻人欺负老年人啦!我可怜呐我不活啦。”
“行了别演了。”赵合德不耐,“要么你现在赶紧走,要么你就跟我去警察局,我把这段视频放给他们看,让你进去住几天。你自己选。”
那人哽了一下,麻溜捡起扔在地上的包,骂了几句难听的转身走了。围在周边的人看闹剧也结束了,便也纷纷散开。
见没人了,赵合德才转过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人道:“今天谢谢你。”
林惊堂刚刚只想着帮赵合德解围,现在才发觉自己跟他靠得这么近,他的体温,他的味道都能感受得到。
林惊堂莫名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小声说:“不用谢。”
“我怕那人以后又来找我麻烦,你能不能把这个视频给我?”
“哦哦好。我怎么给你?”
赵合德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你传给我。”
林惊堂听了这话,惊喜得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圈圈,捏着手机呆在原地。
赵合德见林惊堂半天没反应就催促道:“电话号码。”
“哦哦,”林惊堂惊醒过来,啃啃巴巴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你叫什么?”
“林惊堂。惊是惊喜的惊,堂是堂堂正正的堂。”
赵合德默念了一遍,点点头,然后就把自己的号码和姓名报给林惊堂。
林惊堂把视频发给赵合德。赵合德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看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味儿,突然问道:“你这视频前半部分什么意思?”他把进度条拉到开头又看了一遍,突然回过味儿看着林惊堂饶有兴趣地问:“你这是在偷拍我?”
“啊……啊?”林惊堂被冷不防一问,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他脑子瞬间转飞快想找一个显得不那么蠢的理由,“我,我看今天外面风景好,我想拍一下。”
赵合德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镜头就放大了对着他呢,傻子才相信这个理由。但赵合德也假装不知道林惊堂的心思,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倒也有意思。
赵合德收起手机说道:“你今天帮了我大忙,我要怎么感谢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林惊堂还没从偷拍被发现的慌张里脱离出来,赶紧摇头:“这就是我无意中拍的一个视频,你不用感谢我。”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不用。”林惊堂连忙摆手,“真的不用,你真的不用感谢我,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的。”
“嘶。”赵合德双臂抱胸靠在车上看着他,“但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即便你是无意拍的视频但你也帮了我。你又不愿意让我请你吃饭,也不愿意说你想要什么。那要不这样吧,算是我暂时欠了你一个人情,等你以后有需要了你再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尽量给你。”
林惊堂心想,就算是有需要了也不敢来找你。但是怕再拒绝实在是显得略有些虚伪,嘴上便还是应着了。
“好。那赵先生,餐厅还要我帮忙我就先回去了。”林惊堂看看手表,都过快半小时了,再不回去经理发现估计要生气了。
“那你先去忙吧。”
林惊堂点点头就立马往酒店跑。
赵合德看着林惊堂的背影,小声又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轻笑一声摇摇头然后上了车。
周末的时候林惊堂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每周给家里打电话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差不多的对话,但这算是他和家里为数不多的感情交流。
“喂妈,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邓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哦,你和爸身体都还好吗?”
“都还行。”
林惊堂躺在床上点点头,“家杭呢?他乖不乖,有没有闹?”
“最近也还好。”
“那就好。奶奶还好吗?”
邓韵没说话,林惊堂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奶奶呢?她最近好不好?”
邓韵依旧没说话,但是电话那边微微传来一阵颤抖地抽泣声。
林惊堂心沉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奶奶怎么了?”
邓韵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才开口:“奶奶,不好。”
“不好?”林惊堂着急,“怎么了?怎么不好?”
“奶奶前几天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股骨头摔断了,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做手术。”
“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林惊堂冲出寝室,一个人站到走廊上,头顶闪烁的灯光在地上投下一片白,林惊堂鼻头瞬间就酸了。
“我们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的,住几天院就好了,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告诉你了也是让你白担心。但是……”邓韵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医生说老年人摔跤没那么简单就好了,容易引起一系列的问题,尤其是股骨头摔断。反正,奶奶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和你爸天天跑医院。下个星期奶奶还要做个手术。”
林惊堂越听越难受,“这个手术大吗?”
邓韵叹气,“大。这个手术大还不说,关键是术后的恢复和一系列的护理都得请专业的人,不然容易感染出现并发症更麻烦。我问了医院的护士,她们说这种专业护理一天恨不得要七八百。”她忍了忍哭腔,“我和你爸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大概一共要多少?”
“包括手术一共要二十多万吧。我们家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就十几万,还差十万,就这么几天了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借。”
林惊堂忍不住,眼睛闭了闭眼泪唰地落下来,“奶奶什么时候做手术啊?”
“下周五,我们得在周五之前把钱交了。”
林惊堂擦擦眼泪,现在爸爸妈妈够烦心的了,自己可不能也跟着一起哭哭啼啼,得想点办法。
“妈,我去想想办法,我自己也存了一点钱,我尽量把钱凑齐。”
邓韵知道林惊堂再怎么存钱也存不了多少,但还是安慰道:“行,但你该吃的该用的不能渴着自己,我和你爸再去凑凑。”
“好,知道了,你和爸爸辛苦了。”
两人挂断电话以后,林惊堂默默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才进寝室。他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一些关于老人股骨头骨折的问题,越看越想哭,便关了页面打开手机看了看银行卡里的余额。
大学快四年,平时打工加奖学金七七八八的也就存了两万多一点。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林惊堂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借钱。他皱皱眉,心想不如去找酒店经理问问吧,看他能不能预支几个月的薪水,虽然也就一万多块,但现在能有一点就一点。
于是周一换班的时候林惊堂找到经理说明家里的情况,问他能不能预支工资。
经理虽然同情,但也为难,“小林啊,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酒店没有这样的规定和先例,我实在是没办法提前给你发工资。”
“经理,求求你了,你就先提前给我三个月的工资行吗?我后面一定认真工作,我甚至加班都行。求你了经理。”
经理摇头:“真不行,要是大家都这样,这规章制度还有什么意义,那这酒店不就乱了套了?小林这件事我真没法帮你,你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吧。”说完他就走了。
林惊堂站在原地,知道预付工资这件事不可能了。他想到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到奶奶要是做不了手术,术后没恢复好的虚弱样子,想到昨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图片和文字,一阵阵无力感深深来袭。
他从很小就是奶奶带大,听爸爸说,他刚出生的那一晚,是奶奶抱着他抱了一整夜都没睡。
他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别的小朋友都是哭着喊着要爸爸要妈妈,就他一个人喊着要奶奶。别的小朋友的家校联系本都是爸爸妈妈写,他的是奶奶写,甚至就连老师都在本子上写“看来惊堂跟奶奶的感情特别深。”
他记得他小时候生病,每天都是奶奶带他去打针,为了不让他害怕,每次还托护士送他一个小手板。打针的时候无聊,奶奶就坐他旁边给他绘声绘色地念故事书,把他逗得咯咯笑。
那次打完针,林惊堂非想吃千层饼。但医院旁边哪有卖千层饼的呢?奶奶为了满足他的小心愿,让他就在护士站等着,她去买。
林惊堂觉得他那天等了好久,也不知道奶奶去哪里买的,倒真买来了。林惊堂开心得不行,回家的路上一手牵着奶奶一手拿着热乎乎的饼一口接一口吃。
他想要的心愿,奶奶总是满足他。可是现在,面对躺在病床上的奶奶,他却无能为力。为什么不可以再多关心奶奶一点?为什么不能多回去看一看她?为什么不可以再努力一点?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他低下头,觉得又伤心又自责,眼泪马上就要憋不住。他跑到洗手间隔间里捂着脸偷偷呜咽。
洗手间里人进人出,林惊堂不想呆太久怕被人听出来,等稍稍能忍住的时候扯下两张纸把眼泪擦干净,吸吸鼻子开门出去,回到吧台前继续工作。
“结账。”
林惊堂大脑混沌着擦拭玻璃杯,没有反应。
“结账。”那人提高音量又说了一声,林惊堂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到来人他小小惊讶了一瞬。
“抱歉赵先生,我现在给你结。”
“没事。”赵合德盯着林惊堂的脸。刚刚的一个抬头,那个藏在大大镜框后面的通红的眼眶,那个胆怯又湿润的眼神突然让他想起他以前在森林里见过的一闪而过的鹿。
他不禁有些失神。
那只棕色的小鹿站在远处静静躲在迷雾后看着他,灵动漆黑的眼睛吸引着他,他慢慢往前靠近,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发出一声折断的脆响。那声不算嘹亮的响惊动小鹿,瞬间消失在树林深处。
他往前走,想再看一眼,可再也找不到。
原来小鹿在这。
或许是上次林惊堂替他解了围,或许是林惊堂让他看到了那只没能仔细看清的小鹿,赵合德突然对眼前的人有了一丝兴趣和关心。
赵合德静静看着他湿润的眼角和红红的鼻尖问:“你怎么了?”
林惊堂把发票递给赵合德,“我怎么了?”
赵合德随意把发票折了两折放进口袋里,“你哭了。”
林惊堂匆匆忙忙用手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并没有水,他抬头看着赵合德。
赵合德指指自己的眼睛,“眼睛湿的。”
林惊堂抿抿唇,“家里有点事,我也点不知道怎么办。”
赵合德点头,“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说,”他笑笑,“你还有个愿望没用。”
晚上回到寝室,林惊堂躺在床上,回想起赵合德这句话。
你还有个愿望没用。
他有些紧张地翻了个身。可以去找他吗?他会同意吗?这可是十万啊,他会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吗?这算愿望吗?
但他知道自己没时间再扭扭捏捏想东想西了,奶奶等不了了。
他不知道赵合德明天会不会去酒店,于是准备给他发条短信。他点开界面,看着一条短线在空白的框里闪烁跳跃,刺眼的光照亮他同样苍白的脸,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出一段字发出去。
“赵先生你好,我是林惊堂,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虽然之前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最近家里发生了一点急事,我想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如果让你困扰了,不答应也没关系的!对不起,打扰了!”
发完林惊堂就立马把手机扔了出去,就像是扔了一个烫手山芋。他闭着眼睛,又希望手机有点动静,又祈祷千万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把林惊堂吓了一跳,他马上打开手机看了看,就只有短短一句话。
“先让我听听是什么吧,明天当面跟我说。”
林惊堂看完这句话,哀嚎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在电话里说就够难以开口的了,当面说那真算是要了他小半条命。
第二天给赵合德上完咖啡的时候,林惊堂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跟他说,赵合德就指指对面的椅子对林惊堂说:“你坐吧,你昨天不是说你有个愿望吗?你给我说说。”
林惊堂站着踌躇了几秒才坐下,他双手握拳放在腿上,低着头说:“我奶奶病了,要做一个很大的手术,要很多钱,下周就要交钱了,但我凑不到那么多钱。”林惊堂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赵合德了然,“想要钱?”
林惊堂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他艰涩点点头,“嗯。”
“要多少?”
“十万……但是!”林惊堂怕赵合德生气,急忙又说:“你要是觉得太多,五万也行,一万也行!不是,要是你觉得这个愿望不行,你拒绝也行!”
赵合德看着林惊堂急得脸都红了的样子轻笑两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推到林惊堂面前。
“这个是我助理的电话,明天你去找他,告诉他你的名字和你的卡号,他会帮我把钱转给你。”
林惊堂不可思议的看看纸,又看看赵合德。赵合德不仅没拒绝,甚至都没犹豫,直接把钱给他了。简直顺利的让他不敢相信。
十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盯着那串数字,思索再三还是说:“赵先生,十万确实是太多了,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虽然你说这是我的愿望,但是这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不用你还,十万还算是我能接受的。你想想,如果那次不是你帮我,我要赔给那人的钱还不止十万呢。”
“但那个视频只是我无意中拍下来的,我拍下来,我去帮你也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什么。”
“我知道,但是你帮了就是帮了,我说了我会帮你完成一个愿望我就会帮你完成。这十万是你应得的。”
林惊堂还想再说些什么,赵合德接着说:“你快点拿这钱去交你奶奶的手术费吧。你家里人都等着这笔钱呢吧。”
林惊堂点头,“嗯。”他拿起那张纸,看了又看然后仔仔细细把他叠好放进口袋站起来给赵合德微微鞠躬,“谢谢你赵先生。”
“不谢。”
林惊堂拿到钱后立马就连同自己存下的一点钱全部汇给邓韵,然后给她发条短信:“妈妈,我凑了些钱,你快去给奶奶交医药费吧。”
发完以后,他坐在银行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远处暗橘色的晚霞。他又拿出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收尾处潇洒利落带出一条锋利干净的尾巴。
他把纸条举高,有些刺眼的夕照透过一层纸落入他眼里。他半眯着一只眼睛,嘴角浅浅上扬。
赵先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