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莘说得对,师叔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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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快,眼看就要九月份了,快是入冬的时候,可是江南道一案还没有水落石出。
京都秋日多雨,一日比一日的寒冷,这会子已经到了穿夹衣的时节。唐安信身体不好,好不容易送走了考核大事,就病倒了。
府里算上唐安信一共寥寥十几个人,这在大雍官员里已经算是富贵了,可是依旧有些手忙脚乱。
外间的雨骤然急促,唐安信盯着棋局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平日里是个温厚的性格,按理说应该极适合围棋这种君子之乐,可是唐安信一直理解不了‘棋子落灯花’的雅趣。
宋承平从后厨端了药。
雨水哗啦啦的下,打在地上溅起一个小泥坑,檐下也未能幸免,时不时就会有雨水溅进来。宋承平用手护着碗,生怕水珠掉进碗里。
唐安信远远的闻见药味就皱眉。良药和忠言自古就是相提并论的两位好兄弟,唐安信自己行的就是忠言逆耳的路子,偏偏见不得良药苦口。但是学生端的药,他又不好直接拒了,就只好苦大仇深的一口一口咽。
“还冷吗?”宋承平自己穿的薄,还要关心唐安信冷不冷。
“不冷。”
唐安信今日穿的是圆领,夹了棉花的里子,外面还罩着一件大氅,怎么都是不冷的。可是因为在病中,不自觉的就会流泪,擦的眼下鼻尖红彤彤一片,很有些可怜的样子。
这两天唐安信抱病,宋承平就时常呆在这里,按理说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习惯了唐安信这副孱弱的病容,可是宋承平还是无端有些口干。
“老师对棋局感兴趣?”宋承平没话找话。
“不感。”唐安信脸更木了。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可是唐安信不可避免的有那么点俗人的爱面子,但凡对个别人他也就坦坦荡荡的说了,可是这是他学生。
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学生。
宋承平摸不着头脑,但是直觉感觉老师心情不好,只好放弃没话找话,在旁边僵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两人一坐一立,都是风神俊朗的才俊,抛开坐着的那个不时的打喷嚏而谈,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宋承平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雨,情不自禁想在这种氛围下多呆一会儿。
但是苍天没有良心。
“温莘!”唐奉澄从外间走来,落了一身的潮气:“走,有急事!”
他伞也没合,随意的扔在檐下,进门直直向小榻走来,拉起唐安信的手腕就往外走。
宋承平上前一步拦下了:“唐大人,外间雨下的正大,我老师还在病中,实在是不宜出门。”
唐奉澄这才看见宋承平似的,冲他点了点头:“是邵安吧?我与你老师外出有急事,你再温莘府上随意坐坐,莫淋了雨才是。”
这是唐奉澄和宋承平第一次见面,两人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一打照面,宋承平自觉有些逊色。
唐安信迅速摸了两块干净的巾帕塞进怀里,跟着唐奉澄往外走。到了门口撑伞的时候才想起来似的,转身对宋承平说:“邵安,你听桉静的,莫要受了凉,我们去去就回。”
宋承平脑子里有些混乱。
我和他争什么?他入朝已有十数年,怎么也是浸染了不少东西的老狐狸,我怎么比得过?
不对,老师赞我聪颖,我刚过而立,怎么就比不过了?
这是老师的府上,他怎么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还命令我?
老师凭什么要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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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信并不知道少年郎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坐在马车里,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唐奉澄看见好友这副囧态,很是幸灾乐祸,但是好歹知道此行为了什么。
“你让我查刘宽,有些眉目了。”唐奉澄偏头看他:“我前几日查到刘宽书房封得紧,就让人潜进去查了,什么都没查到。”
“日出反常必有妖。”
“是。他今日告假,专门去了荣津寺等人。”唐奉澄从帘子里伸出头:“莫津,去荣津寺,快些。”
莫津穿着蓑衣,看不清脸色,只应了一声就开始赶马。
外面雨下的大,小窗受不住风雨,不时就有雨点打进来。
唐安信出来的时候没带氅衣,身上的袍子有些湿。唐奉澄正要招呼他往里边坐些,却被突然刹住的车弄得一个踉跄。
他正要探出头问怎么回事,却见有人钻进来半个身子。
是宋承平。
“我见老师走的急,没拿衣服。天寒雨湿,老师和唐大人莫着了凉。”宋承平喘着气解释。
他整个人都是湿的,束的整齐的冠被打得有些歪,雨水沿着下颌滴下来,眼睛却亮的惊人,蓬勃的少年气都要溢出来了。递过来的衣服却是干的,只有零星的地方带了雨。
唐奉澄急忙接过衣服拉他:“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莽撞,快上来躲躲雨。”
“上来吧。”唐安信看了唐奉澄一眼:“桉静说得对,有些莽撞了。”
宋承平上了车,唐奉澄才发现他湿的厉害,想是骑马过来的,只有胸前那一片是干的。
“让他也去吧? 这么大的雨,别回去就病了。”唐奉澄一边给唐安信披上披风一边问。
宋承平接过来唐奉澄递的巾子擦头发,也转头看唐安信。
“可以。”唐安信拢了拢披风,见宋承平擦的差不多了,把另外一件衣服递给他,又道:“注意别乱跑。”
宋承平推辞:“这是给大人准备的。”
“叫什么大人?我与桉静也算师出同门,叫师叔吧。”唐安信示意宋承平换个干点的地方坐:“你师叔不冷。”
马车里最忙的师叔颇无辜的看着唐安信。
“温莘说得对,师叔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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