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别前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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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信起时宋承平还在看书,侧着身子,连帷帐也没掀,借着一点光线,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默背。
察觉到唐安信醒了,宋承平把书搁到床头,翻过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唐安信笑。
唐安信不明觉厉:“笑什么?”
笑这春风习习,终落我怀。
趁着晨起精神好,唐安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与你交代清楚,东丰和八大库是一桩的事,切记万分小心。”
宋承平倒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温莘想多了,我去不过求一个结果,修好堤坝就回来了,才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唐安信才不信他。
“与你说认真的,东丰往年皆是诸生疯抢的好去处,然而今年出了这等事情,知府还悬而未处,旁人都避之不及。”唐安信伸手按着后颈:“此事乃惠帝大痛,也是我心之所系。本来不想让你趟这条浑水,但是又确实横在庙堂和百姓之间。”
宋承平伸手替他按揉:“不是腰酸?”
他正了神色:“温莘也说了,这是拦路之虎,不得不斩。眼下改制迫在眉睫,可是朝野上下竟还是虎蛇盘踞,而且再看李靖柏——”
唐安信踹他:“怎敢直呼陛下名姓。”
“好好好。”宋承平继续说:“再看当今陛下,比起惠帝,他确实更像是守成之君。”
唐安信一时无言。
这确实是事实。李靖柏虽说尊了怀帝为父、惠帝为兄,平日里也多有制掣,更何况本性也和李靖琪相差甚远,改制之举,他不见得支持。可是腐毒入髓已是现局,百姓虽说大多都能勉强果腹,可也是在一无天灾二无征税三无硕鼠的情况下。
虎蛇不除、百姓不安、国家不定。
宋承平瞧着他:“总要有人去的。”
贺津在外面已经等候许久了,宋承平披了外衫出门,特意没拉帷帐。
唐安信瞥了一眼宋承平方才看的书。
是《商君书》。
***
殿试成绩下来了,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分别是聂怀良、傅和宁和宋明敛。二甲一百一十六名赐进士出身,传胪名唤刘平一,年逾三十。三甲一百二十一名,赐同进士出身。
前三名之中,聂怀良是聂子帧的长子、傅和宁是傅固的外侄子,只有这宋明敛让人捉摸不透。
宋承平位列二甲四十七名,算是难得的好成绩了。
坊间传闻,这位宋明敛宋公子是北方少见的俊秀人,只是平时最喜木具铁器,常年面色发黑。为了面圣,特意被好友施了脂粉,陛下一看,瞬间惊为天人,又有文章着实出彩,这才位列探花。
科举四宴,文武齐备。
琼林宴热闹之余,有进士见了宋明敛,还要以此打趣儿。
唐安信对此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批学子也都要尊称唐奉澄和唐安信一句‘恩师’,学生如斯和睦,恩师与有荣焉。
宴后没多久,这批新科进士就又要四处奔赴,开始为国家劳心劳力了。
名单是由吏部定的,再加上这是今上登基的第一批进士,就更受重视。新科可以自请去心仪的地方,但是要上书言表,还要经人推举,再有吏部审验后方可敲定。
唐安信也就又忙了起来。
唐奉澄那边刚结束了宴饮,又要开始协助吏部,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外,今年的国库格外空虚,闻喜宴赐下来的酒食也略显寒酸。
是以宋承平傍晚拎着一吊赏钱和一壶酒回府的时候,宋瑷初看也不看,还要借晁木菡新酿的芙蓉饮嘲笑他。
到了夜里,宋承平也不宿在这次,婉辞了宋母的留宿,拎着几样庆松村的糕点来唐府。
庆松村正是之前的庆柏村,为避今上的讳,改了名字。
宋承平这几日都歇在唐府,白日里四处行走结友交亲,夜里还能揽人入帐,实在是人生得意。
前者乃是正当的结友,他们这一批人,日后若是没什么大事,出了状况多多少少都会互相扶持一把。哪位同年高升了,还会说上一句‘我与他乃同年故友’云云。而至于后者……
这事不太好形容。
少年人本就气盛年轻,遇上了心喜之人,对耳鬓厮磨也就格外热衷。反观唐安信,他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旁人这个年纪儿女都有一窝了——再加上他白日里也忙,对这件事就性致不甚高。
可是宋承平不。他自觉自己十分可怜,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还没纠缠几天就要走,还是一去三五年的走法;再加上春潮迭起的唐安信着实好看,尤其是腰吃不住力绷紧的时候,或者是双手被他按在床头的时候……
都很美妙。
唐安信在官场摸爬滚打十来年,虽说未成过亲,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如今年过三十反而和后辈有了不清不楚——这后辈还是他学生,就更难为情。
他自觉荼毒了清流之中前途顶光明的一个,愧疚羞惭之心就更重,然后债多了不愁,也就锦被一拉听之任之。只希望对方心疼一下自己一把年纪,力道轻些、花样少些。
压抑不住的喘衔在唇齿间,宋承平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温莘,帷帐皱地很了。”
也不知道被碰到了哪里,唐安信隽长的眉拧起,呼吸跟着喘乱了章法,眼底氤氲的雾气也攒不住,顺着起伏的弧度沁入鬓发。
宋承平呼吸也粗重起来,把人扣在怀里:“我后日就走,明日陪陪我,嗯?”
唐安信缓过来那阵头晕目眩的狼狈,终于恢复了清明,胸口的噬咬磨得他一阵细颤,他蹙着眉:“不行……”
“明日并非休沐……”
宋承平不乐意听,却也知道无可奈何,只好下了狠劲儿,权当自己没听见。
节奏太快,唐安信双腿被压得高,一只脚探出了床在空中不住地颤。
说不舒服是假的,可是吃不消就是吃不消,他腰背在榻上被压得酸麻,白肤黑发就格外泼了墨似的分明。
宋承平唤他,又折腾他,逮住耳垂磨得通红。
“前路未明,我们互相陪着。”
窗外是别前的月。
可是终究天高海阔,山遥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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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刚谈恋爱就要分开,小宋你好好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