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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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们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现在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打开遮光板……”

广播音里女声温柔标准，但总觉得缺了些感情。飞机逐渐上升，后背承受着一股推力，越往上，小窗的小块天空更蓝了些。

我座位在三个座位的中间，临时起意的行程没有选到好位置。

我从随行小包翻了一个眼罩出来，皱巴巴的，好久不用的那种。

没有带颈枕，勉强歪着头闭上眼睛。

思绪时而放空，时而回转着十几个小时前的无意义的争吵。始终感觉没有睡着，心跳随着气压变化有些失律。

“女士，请问要橙汁还是咖啡？”我虽清醒着，还是被突然的问题惊醒了。

“橙汁，谢谢。”

左边的小哥还顺手给递了一下纸杯。

我喝完了一杯又歪头继续睡。

我无论想点什么，最终反应过来的时候总是在回忆那场争吵。

这算是我最坚决的一次反抗，一次离家出走。

我不懂，我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成年女性，我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被父母指手画脚。

我工作稳定，年薪三十万，不多不少，因为没有结婚没有对象每次都成为和父母争吵的落脚点。

想到这些，眼睛就隐隐发酸，还好带着眼罩也没人会发现。

这次还和往常不同，我爸妈质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变态，不要和我闺蜜玩了。

就他妈离谱。

睡不着实在睡不着。

我起来看小说，没看几句就走神，然后我又睡，反反复复。

“你是不是哭了？”

我反应了一下，“你在跟我说话？”我看向左边的小哥，他点头。

“没有，睡醒不都这样吗？”然后我摸了一包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

前面好像在发飞机餐，我就没继续睡，而是眼巴巴等着。

“你一个人去荷兰吗？”

“嗯。”我这人挺社恐的，为什么旁边的人要跟我搭话？

“旅游吗？”

“嗯。”

氛围一度尴尬了起来，我尴尬地接了句，“你呢？”

“我去出差。我们合资公司，股东是荷兰的，定期会去出差。”

我突然社交牛逼症又发作了，“好厉害啊，那你是不是会说荷兰语？”

“我只会一点点，我们工作都说英语。”

“那你英语也好厉害啊，我现在工作不常用，英语都不太记得了。”

我顺势问了点景点推荐，虽然这些我都在候机的时候查过了。

吃了饭，说了会儿话，总算睡着了会儿，十一个小时突然很快地过去了。

落地我开了机，全是未接电话和问我在哪的消息，一条比一条急。我还挺爽的，但是胸口总有些涩涩的。

我拍了一张机场照片发给了置顶的闺蜜，Amsterdam Luchthaven Schiphol，然后不再管。

我已经想好了要去博物馆，打车背着双肩包就去了，包里就放了两身换洗衣服充电线和一些证件。在车上订了酒店，博物馆门口换了现金，这种一个人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很强大。

博物馆里三层外三层被我拍了个遍，手机电量耗费太快，只好放掉手机，然后我细细欣赏起来，连建筑的立柱我都能观摩半天，脑子里隐隐记得高中美术学的几个欧洲建筑的名词。

来往的都是欧洲面孔，人不多。到了工作人员提醒闭馆，我也累得差不多到了极限。

我犹豫了一下回酒店躺尸还是欣赏阿姆斯特丹的夜景，最后我买了个汉堡就回去了。

闺蜜留了住哪的消息，我回了定位，然后加上博物馆的照片，刷了个屏。她没有立刻回复，我就发“睡了”结束对话洗澡睡觉。

第二天叫醒我的又是微信通知，我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窗帘遮挡的房间昏昏暗暗，我一看手机，好吧不早了。

“你在哪里啊？”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具体的，我在旁边了。”闺蜜然后给我发了个几乎与我交叠的定位，我的心跳好像加重了一下。

我报了个酒店名字，然后梳了个头，理了下衣服就下去了。

“Morning，”老板是个胖胖的美女阿姨，笑容可掬地看着我，“Feeling better？”

“Morning.”我点点头，然后继续张望外面，一边看手机。

“Waiting for boyfriend？”

我几乎笑出了声，老外也挺八卦的。

“No？”

“No.”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就看见闺蜜在艰难地搬行李箱过门槛。

“Wow，girlfriend？”美女阿姨是那种夸张地神情，我想了想欲盖弥彰地笑了笑。

我走上前两步，她就看到了我。我们几乎异口同声，“你个傻子。”

“你才傻子！”“快帮我！”

“哦。”由于我力气没她大，我象征性帮忙抬了个边，里面就有电梯，就没阻碍了。

经过美女阿姨，“Do you want a coffee？”她示意那台古旧的手磨咖啡机。

我们想了想她应该是要请我们吧，就说一会儿来。

闺蜜见了我就口若悬河地夸一路上的风景，可谓眉飞色舞，旁边路过的老外也投过来虽然不懂但是有趣的目光。

“你今天去哪啊？”

“博物馆。”

“好诶！不过你昨天不是去过了吗？”

“还有我没去过的博物馆，你没查攻略嘛？”我略有些嫌弃，我点开笔记，“先去这个，然后午饭吃这个，然后下午坐小火车去风车村，晚上看王宫。”

“哇哦，那我先躺一会儿，一会儿叫我。你是不是还没刷牙？”

“对啊，还不是为了迎接你。”

出门我们还没忘了领手作咖啡，真香。

“Wish you a good day！”我也开始很期待今天的行程。

欧洲的博物馆是真的好，东西很多，文艺古典氛围很重，但是我们属于破坏气氛的人。

“哇，你看这是真的诶，你能画得和他一样吗？”

我斜眼瞥她，“你让我和梵高比，还挺抬举我呢。”

“那是。”

我们故作深沉地在人群里欣赏，又压低声音发散吐槽偷笑，逛了个博物馆好像看了个喜剧说了段相声。

下午荷兰的‎‍‌黄‍‌‎‌色‌‎火车把我们一路载着远离城市，逐渐能看见大片的草地，让人联想到风吹草低见牛羊。风里面有青草的气息。

我穿的是轻薄的连衣裙。

“你穿得好配哦。”

“是哦，我觉得我还缺个草帽。”

“哈哈哈我也挺帅的。”

然后我们开始在风车旁自拍互拍，然后再去游船博物馆吃冰激凌自拍互拍，可可冰激凌的甜蜜直击天灵盖一般美好。

踩完景点，阿姆斯特丹的夜景也是正好。

“我们去酒吧吧？好想去。”

“但我酒精过敏诶。”

“陪我嘛，就去一下下。”

我们还被要求出示了证件才进去。我想着来都来了，就点了个五度的酒，和酒酿差不多吧。

酒精不会使我们快乐，但是体验使我们快乐。

又是累得半死的一天，闺蜜连时差都不用倒就呼呼大睡了。

逛吃逛吃又买买买，酒店旁边的小路我们来回穿行熟得跟自家小区似的。

我东西装不下了，就买了个旅行箱，价格有点难以消受，我就催眠自己质量不错材质很好物有所值。

每次出门都会经过一个小教堂，今天有新人在里面进行仪式，我俩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厚颜无耻地观摩了全程。

草长莺飞，真是个适合结婚的日子。我有感而发又随口一说，“我们也结婚吧！”

“好呀！”

“啊？”

“我们也去结婚呀。”

“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啊。”

我沉默了三十秒，看旁边一个拇指大小的硬壳虫一动不动，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决定先动起来，就往前走了，“那我们走吧。”

我们去问了问工作人员，这里人少不用提前预约，如果不需要仪式还不需要花钱。于是，我们当及就拍板定下来。

我们没有准备礼服婚纱，一身便衣就去了教堂里，还好今天我们都穿的连衣裙，还挺合适。

“Fiona，是否愿意与Vivetta结为伴侣?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Vivetta，是否愿意与Fiona结为伴侣?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交换戒指，我们没有。

亲吻环节，这个可以有。我轻快地垫脚，啵了一下脸颊，她更过分，毫无负担地啵了我嘴唇，一触即分，声音倒是弄出不小。

牧师衷心祝福我们，我们对不起他的真情实感。

出了神圣的殿堂，我们就嘻嘻哈哈打闹着继续原定行程，时不时牵牵手甩甩手。俩三十岁的女人在一起就变幼稚了。

第四天，我说我要回去了，她显然没有这种准备，一副玩得忘乎所以的样子。“为什么啊？羊角村都没去呢，机票花了两万，你就要回去了？”

“因为我年假休完了，我要回去上班。”

她有些无语，“再请几天扣点钱呗，机票两万呢。我才来了两天！”

“那你自己玩？”

“我是来陪你的好不好？不要嘛啊啊啊！”她戏精上身。

她反复强调的两万让我动摇了，我回去干活一天赚的可能没有机票的十分之一。

最后我们多待了两天，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多了个箱子，衣服多了两套，咬牙买了两个奢侈品包，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纪念品。提着够沉的。

落地的时候已经北京时间凌晨，外面星星点点的不是万家灯火，是各种机场指示灯。

她家的车已经等着门口，车上坐着，她爸她妈还有我妈。

我们冷战不知道结束了没有，我还是有点尴尬没有主动说话。我妈主动搭手把箱子搬后备箱，我从双肩包里拿了个袋子给她，其中一个奢侈品包，然后她就开心了。

每次都这样。

我们三个挤后排，开车回家了。闺蜜介绍荷兰旅程开心得像个二百五。

我们全忘了这段旅程的起因是什么。明天闺蜜继续她的暑假，我妈继续她的退休生活，而只有我要去上班了。

我整理箱子的时候，把东西归类放回原处，没有那张我俩签字的结婚证。其实，我是没有去过荷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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