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尽管全身肌肉都在抗议,我还是坚持再次冲了个冷水澡,用最后的力气回到了床上,瘫如烂泥。
合眼之前,又瞄了瞄熟睡的祁擎泠。
好多年没见过他这恬静的模样了。
虽是合法配偶,个人空间不容僭越——分房很久了,没想到临离婚前夕,反而能一窥睡颜。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我该知足。
浑身的难受劲没有成为我入眠的障碍,我很快就成了周公的俘虏。
原以为有人在身边,即便再是疲累,睡眠质量也不会太好。
孰料大谬不然。
一觉醒来,祁擎泠早已不知所踪,强忍较昨日还更严重的酸痛, 我拉开窗帘——
日上三竿。
简单洗漱之后,我到客厅寻找昨夜大动干戈时不知丢在哪里的手机,却看到依然放在原处的离婚协议书和哈士奇面具。
祁擎泠没有带走。
但从相对位置的变化来看,协议书他应该是已经看过了。
大概是要我带上吧。
离婚这事,别人还没法代劳,法律并不认代理人一说。
我揣测着以祁擎泠的行事作风,应该就是今天,而现在已经中午了,他随时可能找上我。
在客厅翻了一会没发现手机,我回到卧室,仔细地对镜……理胡茬,脸上的伤痕还在,这我没办法,就这程度,即便盖上三斤白面,怕也遮挡不住。
再换上一套稍微正式的外出服。
毕竟也是离婚嘛,总不能衣冠不整。
然后继续在卧室找手机。
没有。
我有些急了,陪伴我多年的手机难道不忍见我昨夜的惨状,弃我而去了?
一直找到我的饥肠辘辘,实在难耐,可是依然没有手机的芳踪。
从冰箱里取出速冻食品丢进微波炉的同时,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祁擎泠拿走了我的手机。
他没有带走我要他带走的东西,却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不,我不能冤枉人。
吃过东西,我再度开始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彻查房子。
雪上加霜的是,也不知道是接近凌晨那次清理思绪的冷水澡,还是祁擎泠真的生猛过林涧虎,本来就不舒服的状态,不知不觉又加上了头晕目眩的状态。
房子里没有体温计,但直觉到我可能有一点的发烧。
我茫然地拿着杯温开水坐回床上,思考起老天的恶意。
手机当然还没有找到。
这下可好,我现在的状态除了亲自上门,甚至都无法和徐嘉慎取得联系了。
早知道就听小诗的,带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了。
现代人没手机没电脑,生活果然好不了,毕竟大家都那么多十万火急的事情,三十秒就能错过亿。
实在无可奈何,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匆匆忙忙带上离婚协议书和狗头面具,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往家赶去。
到了家,晕眩更严重了,我趁着神智还在七成以上,赶紧用家里电话打给祁擎泠。
他接了,先开的口:“什么事?”
来电显示是家里号码,他居然没有疑问,我不禁苦笑:“你拿走了我的手机?”
“嗯。”
答得如此这般干脆爽快,毫不拖泥带水,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总不会拿了去消费打游戏。
“你想查什么?我没有隐瞒什么财产。”我说,小额度的有几笔,那是要留给诗词姐弟的,他们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叫我爸,然而我自认是个父亲。
父亲总该留点吃饭的钱给孩子,这不过分。
“没有隐瞒?”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四个字他加重了口气。
我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手机内容。
通讯录的名单快赶上便携词典的分量,我没有特地分类标注的习惯,况且无论徐嘉慎还是诗词,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存在我的手机里。
徐嘉慎跟我只能发消息,但我通常在联系告一段落时就会顺手全部删除。
祁擎泠应该发现不了什么。
尽管我确实没有恶意隐瞒资产,更没有偷情。
只不过都要离婚了来搞偷走配偶手机这套,我不得不怀疑祁擎泠其实并不是真想从手机存储里得到什么信息,而只是一种……标新立异的行为艺术。
因为用脑,大脑反抗激烈,从头晕跃升至头痛。
我看了看座机上的时间,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能不能宽限一天,明天再去?”
他没说话,过了会才问:“你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迟疑了一会儿,我想不到其它借口,索性坦率,“对不起。”
七年来……不,毋宁说是相识以后,我从没有在他面前生病过,不是我不会生病,是我从不愿让他看见。
我的沮丧,难过,痛苦,他都不该看见,我白日的强颜欢笑,自有夜晚的辗转难眠为代价,我应得的,应受的,他都无需知道。
只要认识一个玩世不恭的罗阳辉就好。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我觉得我现在的状况很不适合见人,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