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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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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睡不多时,外边的人声渐增,我不是那种可以在嘈杂环境安睡如佛的人,模糊了一阵,只好起来。

徐嘉慎跟祁擎浩一样,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类型,毫不留情地指使起在他地盘避难的我,我寄人篱下,只好权充他店内的服务老哥,忙碌半日,倒是省了胡思乱想的折磨。

心慌意乱时,适合单调枯燥的体力活动。

午后告一段落,我已是两腿发酸,体力见底,将徐嘉慎准备的肉酱意面扫荡干净。

生意真好,我不无欣慰,以后真被祁擎泠扫地出门,我也能厚着脸皮在这里讨个落脚的地方。

祁擎泠。

我啜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

人已经完全清醒,我自然不会再与徐嘉慎谈论与祁擎泠的事。

只是看着他默默擦拭餐具的模样,我又想起他的论断。

如果我身边亲近的两人都一口咬定我爱着的是祁擎泠,那不管我有多么不愿接受,我也得尝试着分析其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抓来“今日推荐”的小黑板,在反面画了条线把版面一分为二,左边“YES”右边“NO”。

想到了笑容仿佛灿烂阳光的青年,因为盛开的笑意而弯成新月的眼,眼里盛不住的耀眼的光。

想到了昨夜完事之后话也不施舍一句头也不回离开的合法配偶。

由此又想到我定下的一年期限,以及他的怒意。

如果可能,我是指,如果他真的不介意……如果他真的……其实又何必非要限定在那一年?

没错,在他主动把离婚协议书扔我面前之前,我压根儿就没实际计划过离开他。

我又啜了口咖啡,发现自己的手指僵冷。

不是周遭温度的原因。

那么我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就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

就是强迫与伤害对方?

如果我承认我对祁擎泠怀有爱意的话,这个结论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合乎逻辑到我想吐血。

这是血亲的诅咒吗?

尽管血亲们如今都已经化成灰躺进了墓园,但遗传的力量仍然从地府直穿人世,寄身于我的灵魂,让我自以为可以主宰人生,他们却悄然藏身于深渊的暗处,对我无知的傲慢窃笑不已。

于是我就活成了我曾经最恨的样子。

不承认,我可以,不妨就这么一生执迷不悟。

因为不爱,所以可以放弃,哪怕沉淀下七年同舟共渡的岁月,仍然算不上是一个足以改变未来的砝码。

但他呢?

最终仍只是无奈地在每一栏上画上了浓墨重彩的问号,一边一个。

但我想,有些话我还是得对他坦诚相告。

还是那句话,我欠他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杯中的咖啡喝掉,在这种咖啡独有的酸苦中,拿出手机,开机。

手指摩挲过液晶屏幕上的“阿泠”两个字,来回两三次,这次真正按下。

没响两声,他就接了,没给我任何退缩的借口。

“你这算离家出走吗?”他先发制人,问得我语塞一秒半,才苦笑应道:“那也是你开的头好吧。”

“为什么关机?”他的语气也自然而然带上了责问的意思。

这就是……合法配偶的底气吧,至少我是没能马上改掉习惯。

“静静。”我说,手心出了汗,咖啡让我喉咙发干,膀胱充盈,“阿泠,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怎么谈?私底下的,还是现在就去预约婚姻质询顾问?”

“……就我跟你吧。”我头开始疼。

“是你先把我哥卷进来的,你不要借口他总会知道——我来说跟你告诉他完全是两回事,你是迫不及待要把终于恢复单身的事昭告给他是吗?”

尽管语气仍然平静,我却从中听出一丝不甘来。

我的脑神经线随之紧绷,这不会是我的错误认知了吧。

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我舔了舔唇,干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吃醋,再说,提出离婚的不是你吗?你真那么……在乎,为什么要主动提出离婚?”

这话说的时候我差点被自己呛到,出口了两边脸颊犹如火烧,要是我预判有偏差,这短短两句话已经够让我与他的关系从此万劫不复了。

我在他面前自以为是的猥琐形象,今生将难以撼动。

他沉默了。

我屏住呼吸,直到不得不呼吸。

“谈谈,好吗?”我小心翼翼地征询意见。

“因为你……算了,当面说吧。”

我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正要表示我马上回去,他却说:“我看到你的车了,我停对面,你出来吧。”

什、什么?

他催促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在疑惑中检查手机,才发现他把一个共享位置的软件装进了手机,图标拖进了文件夹里。

有点好笑。

到了今天才开始在意、追踪对方的动向,难怪祁擎浩说七年来我与他都在玩过家家。

明明什么事都做了,却好像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做。

我跟徐嘉慎说了声,忽略掉他眼中唇角的鄙夷,小跑出巷子,果然在马路的一侧看到了他。

他没有在车上,而是站在了车边,略低着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妈的。

为什么心脏突然毫无规律地鼓动了一下?

仿佛“近乡情怯”?

我有意放慢步伐,等到他抬头望来,做好五官布局,微微一笑。

表情管理到位,愉快而不放肆,嗯。

他,则没有表情。

奇迹般地有些呆滞,直到我以比蜗牛稍好点的速度到他身边,他才像被解除了缚神魔咒,看向我。

距离近得我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布满的血丝。

我不禁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阿泠,你得尽早培养你的助手,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迟早累死。”

尽管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已经不再插手任何公司事务,但还不至于完全了解不到情况,祁擎泠拿了实权,以他跟我的关系,加上年纪又轻,资历怎么也排不上前五,他想大刀破斧地做事,也不是可以一帆风顺的。

曾有些怀疑他着急与我离婚是因为要那些以我作幌子的人趁早死心,结果才几天时间他又彻底改了主意。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马上接茬,神情有些恹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你有精神的话,你开车吧。”

亏得及时补充了咖啡因,我没有拒绝,上车,握住方向盘,问他:“去哪?”

祁擎泠已经把副驾位的座椅倒成了钝角,声音有些含糊:“车载导航的历史记录,昨晚的。”

昨晚的?

我心里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他的意思,默不作声地伸手调出了昨晚九点半后的导航,瞥了一眼目的地,又转看向副驾位的祁擎泠,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姿态完美。

没忍住伸手在他头顶一揉,他霍然睁眼瞪我,我朝他笑了笑,发动了车子,自此目不斜视。

导航直指出城高速路,向海边而去。

与我想象的笙歌一夜大相径庭,我也不大相信他在深更半夜能找到跟着一起去海边吹冷风的约会对象。

他昨夜是特地去海边,等到日出后才回来?

我又像摸到了什么,却又不禁提心吊胆起来,为不确定,为心里油然而生出的愉快而不适。

不是晕车难捱的那类,而像是有人不经意地轻轻挠了挠心脏,有点痒,有点……

想笑。

我必须全神贯注开车,上高速了,驾驶事大,关乎性命。

路程差不多要两个小时,等我下了高速打算叫醒祁擎泠的时候,他像是有感应一般醒来,用掌心擦了擦脸。

“快到了。”我说,“等下可以干脆去吃个炭烤牡蛎。”

他含糊其辞地应了声,把座椅靠背重新调整作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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