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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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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字+1

-----正文-----

他们总是什么都给你,却忘记问你想不想要,当你想摆手回绝,他们紧皱着眉眼说,这是对你好。

——题记

夏天,知了在树上聒噪着,太阳也放肆地散发着自己耀眼的光与粘稠的热,猪崽们在闷热潮湿的猪圈里不安地躁动着,互相拱来拱去,偶来的细风,被竹林捕捉挣扎着沙沙作响。一切都是吵闹的生机勃勃的模样,但奶奶的生命也是结束在这个夏天,像是死神披上了生命的外皮,又带着一条生命悄然离去。

二婶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头上白色孝布被当作遮阳的工具,和一伙儿同样穿着的女人一起坐在村口池塘,翘着腿,开始说道:“要不是老三把给妈治病的钱拿去给他娃去读书,妈咋可能没钱治病,拖到现在就走了嘛。”

“就是嘛。”大姑将嘴巴里的瓜子壳吐向池塘继续附和道,“白白浪费钱,也没看出三娃学出个什么名堂,还不是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我蹲在池塘背面的竹林后默默听着,手中不自觉捡起地上的枝条默默一下一下戳着泥土,思绪开始飘到很远的地方,开始放空自己,脑海中飘散着一个问题,是我的错吗。

也是三年前的这个夏天,奶奶患病,这个时候,也同样面临着我高中择校的问题,可是我的中考成绩并不能让我上一所好的学校,甚至可能也没有高中可以让我选择。

父亲将我叫进书房,“嗒”打火机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的气氛,他深吸了一口烟,又缓慢吐出:“托你赵叔叔找了一所学校,把你塞进了最好的班。”我听清了学校的名字,下意识开始拒绝,喃喃自语,但也足以听清:“可不可以不去,我跟不上的。”

我的抗拒像是点燃了父亲脾气的炮仗,“不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又低三下四求了多少人吗!”父亲的手重重拍在书桌上,用更大的声音试图喝止住我的念头,“那所学校多少人想考都考不起!你还能进最好的班!你有什么不知足的!但凡你成绩好一点,我至于这样做吗!为你好的事情你从来都不听!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一些话语被制止,于是变成只有你知道的话,你自顾自说给自己听,是你独自的对白。我也逐渐习惯不去辩驳什么,每当忍耐一次,便像是在心上累了一块砖,当砖块堆积修建成一堵墙,压得人难有喘息的力气,再往上堆积,心脏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开始颤抖,妄想挣脱,最后一块砖头悄然而至,墙由于累得太高,突然溃塌。

奶奶的葬礼,在夏天结束了,我以为一同结束的还有所有的流言蜚语,在静默中大家默契的避而不谈,却又各自觉得心知肚明。秋也一跃而过,直接跨入了大年三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些人已悄然有了醉意,二婶的脸颊蒙了一层红雾,她的眼神巡视四周,蓦然与我衔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开始大声朝我问道:“三娃啊,在哪上大学啊?”曾经放在肚子里的话,被这微醺的氛围勾了出来,此时本来悉悉索索地谈话声像是被突然掐断,空气中地酒味仿佛由于她的开口说话变得更加浓郁。桌上父亲与母亲的神色一愣,嘴唇动了动,却也什么也没说,硬生生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意,我不打算理会,继续吃饭。

我的沉默不语仿佛助长了二婶的气焰,她轻轻地又嘬了一口白酒,脸色止不住的得意神色,眼珠子在我与父母两边滚了个来回,仰着头眯着眼勾起嘴角。“没考上大学也不是什么事,二娃你啊也不要气馁。”说着,神态一转,叹了口气神似忧愁,“只是苦了你爸花的钱白白打了水漂,如果那些钱拿回来给你奶奶治病,哎,今年过年也不会那么冷清。”

二婶说完,也没有人接她的话,众人目光相聚又四处散去,纷纷沉默不语,夹菜吃的频率更高了,尴尬而又静谧的氛围逐渐扩散着,终于二叔出声想缓和一下气氛,道:“哎呀,都过年了,就不说这些了,正好吃的差不多了,有没有等哈去打麻将的。”二婶用眼神剜了一下二叔,并不打算接这段话,开始紧紧追着这个话题不放:“三娃怕是不能去打麻将哟,留下来学习一下,万一复读还能考个好学校呢。”说完捂着嘴轻笑起来。

“我考的怎么样,和二婶您有什么关系吗。您是等我考上好大学以后我来给您送终吗?”我抬了抬眸子,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剩饭,语气冷漠,神色不耐,扯出一个微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关心你,为你好,你还不领情!要不是为了送你上学那笔钱就可以拿来给你奶奶治病!真是浪费!”二婶看着我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瞬间被点燃了气焰,展开了像是攻击的架势。

“哦,奶奶生病,您怎么不拿钱呢,这几年的医药费怎么不见您掏过一次呢,倒是奶奶没了以后留下的那些锅碗瓢盆拿的倒是乐此不疲积极的很啊。”我语调温柔,扯出一抹讥笑。

二婶听完一愣神,脸色由于气愤与尴尬红白交替,但她刚想开口,父亲叫出了我的全名,让我闭嘴。此刻有一些憋在心里面想要说给他听,但是每次都是说给自己的话,被“闭嘴”两个字像刀刃一般划开了一个口子,一股名叫“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把头转向父亲,此刻我的手默默放下筷子,在桌下紧握成团。

“那个学校是我想上的吗?那个班是我想去的吗?你有问过我跟得上他们的学习进度吗?你是不是就是以为学习很简单?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全部都是我的错!你们从来都说为我好,可是你们想过我想不想要吗!”一句一句的质问,语气渐渐急促,到最后一句已经是推开板凳站了起来,吼了出来,两股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一起聚集成水滴。

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拨弄筷子,众人的动作仿佛全部被定住,二婶嘴巴动了动仿佛还想要说什么,我猛地将脸朝向她,神情狠戾。此刻二婶的气焰已经没了当时的嚣张,而父亲面色一百,神色一怔,仿佛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也仿佛没料到我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想要这些那你想要什么?要一辈子摆烂要靠我养你一辈子吗?”父亲已经被气急,拍桌而起,直接用手指着我,我像是料到他可能会让我滚,在他继续开口之前,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去管我走之后他们会怎么想,心中一阵疲惫,我开始思考真的是我的错吗,听着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口的麻将馆。

此时,静默天空骤然由一簇光火点燃,宣告了又一年的伊始。我静静感受周遭小长方体麻将牌块此起彼伏地与桌面碰撞,伴随着形形‌‎‍‍色‎‍色‌‌‎或喜或嗔,或沮或悔的嘈杂声。我挣扎着热爱生命中的市井烟火,我努力沾染他人快乐气息,但当我脱离人群,这些事物的消散往往如同潮汐,来势汹汹,退却却毫不留情。

我,像是个独白者。

冷漠又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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