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林桢第一次见有人砸南亭戏楼的场子。听说是段家军阀的人。
为首那人一身笔挺军装,一副阴痞的表情,熹微阳光勾勒出凌厉的轮廓,不是什么温润君子,倒像匹雪原上的饿狼。
他十分淡然地擦了擦本已黑亮的手枪,接着朝戏台上的白面小生扣动了扳机。
枪声乍响,本与正旦执手对戏的白面小生吓得丧魂落魄,林桢眉一挑,一个后空翻就踹了那小生一脚,他踉跄一摔,堪堪避过子弹。
林桢在这戏中演武旦,正演到抢亲的戏码,若没有那声枪响,她也原是要踹他一踹的。
末中目标的段朝青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大手一挥,身后一帮人携了枪冲上戏台,转眼便将那白面小生押了下来。
他被迫跪倒在地,段朝青一脚踏在他肩 膀上,脚下暗暗地使了狠劲,油亮亮的军靴在戏服上留下一摊污垢,看得人心肝颤:“区区戏子,手段倒不少!”
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段家军阀的人,个个拿枪对准了那小生,枪口都快戳到他脸上了。
段阀刑讯逼供的铁血手段是天下闻名的。
念及此,他这才哆哆嗦嗦地抱住段朝青的腿不撒手:“我说我说!我有第一手赵阀的情报!”
站在台上的林桢脸色微变,抄起戏台上的红缨枪就朝小生一掷,他连难以置信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做,长枪便正中要害,虽然并未咽气,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被簇拥着的段朝青终于将目光锁定了林桢。
她穿着鲜艳的戏服,眉眼倒还精致,浓厚妆容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段朝青沉默半晌,忽然拿枪口指向了她,依然是一副痞里痞气的口气:“这个女人,老子要了。”
林桢最开始也没想做赵氏的特务。
她记不清当时几岁,只记得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她跟一个小混混在弄堂口打了一架,究竟怎么起的冲突也没人知道,她不小心碰掉了别人一颗门牙,被赵氏的人看到了。
没爹没娘的孩子胆子比谁都大,不爽起来见什么都碍眼,于是她一口血水很不客气地喷在了赵家表少爷的皮靴上。
赵钰睨着她,眼中似波涛涌动。
她一时心焦,眼前一片模糊,以为小混混这么不讲武德,还叫了帮手,就咬着牙爬起来,瞪着被血糊得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对着赵钰白玉似的脸挥了一道右勾拳。
拳头挥下去不到一半,就不知道被谁在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手亦被扣住往身后一掰,几番折腾无果后,被扭送上车,一路大雨倾盆,目的地是赵氏府邸。
她被秘密幽禁起来,历经多年特训才得以重见天日,那时她摇身一变成了南亭戏楼的戏子,皮下身份是赵氏特工。
南亭戏楼虽处在段阀的地盘,却是赵氏名下的一棵摇钱树,也暗中做些传递情报的营生。为防情报走漏过多,戏子间互不认识,私下也并无来往。段朝青来闹事的那天,武旦本不是她的角儿,她为了将情报递给白面小生,还大费周章地支开了原武旦,这才得以一戏同台,顺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情报交接出去。
谁料那小生是个贪生怕死的,眼看着就要把情报抖出来,她才心一横将他刺伤。
可没想到会惹上段朝青这个大麻烦。
她被送到段家,段朝青免了她的刑讯,当夜就搂着她跟一窝纨绔子弟炫耀他的新女友。
这会,趁着段朝青还在楼下被那群混世魔王灌酒,她扯下一连串碍事的珠宝首饰,瞟了眼离地三米的地面,一撩窗帘就往底下跳。
奈何她到底不熟悉段宅,七弯八绕了半个晚上又被段朝青亲自扛了回去。
打那时起林桢就知道,有些人一旦杠上了,这辈子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