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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原不姓裴。
裴家连年不顺,请来的道人说裴家三代皆为身边奸人所害,要化此劫,府中主仆,上下都得改姓裴,姓裴的多了,外来奸邪会被裴族震慑,自可退散。
奴仆中有不愿改姓的,领了些银两就辞了裴家。阿宴也以为终于可以离开裴府了,连带着收拾好了母亲的包袱,还没踏出耳房的门,母亲就拉着她去改了裴姓。
母亲说,你原本就该姓裴的,你爹就是裴府上的人。
阿宴问她爹在哪,母亲就带她去了裴家祠堂,指着里面的裴老爷牌位说,你爹死了,得花柳病死的。
阿宴很惊讶。她母亲只是府上的厨娘,她是小厨娘,生来就是奴才命。
母亲说,现在府里当家的,是你哥,但你不能把他当哥哥,他是你主子。
阿宴点点头,她十四岁了,知道怎么才能活命。
她哥哥叫裴临,生得十分俊朗,这些年在朝中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重权在握,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裴府里待裴宴最好的就是这位哥哥。她在裴府的日子不好过,她不太爱说话,总有伶俐些的丫头拿她取乐。她面上并不计较,因为候府中的生活本就乏味,她一向隐忍,自己被人当做消遣,也是必然的。
但唯独裴临不像寻常做主子的那样眼高于顶,他对谁都带着几分敬重。后来阿娘死得早,阿宴默默给娘烧了香,府中人来往忙碌,无人在意一个为裴府做了二十年饭的厨娘,唯一来祭她娘的竟然是裴临。他带了一些香烛和纸钱来,白色长衫在风中浮动,像块白色的幡。阿宴心中触动,想叫一声哥哥,但她记得阿娘的话,裴临只是她的主子,她嗫嚅着嘴唇,最终只说,谢谢小侯爷。
这些年她不敢在府里惹出什么是非,因为她偷偷认识了皇宫里的一个破落皇子,姓姜名涟,是出了事不但不能护她,还要连带着她一起挨杖刑的破落户。
姜涟总说,她不够精明,有些头脑的下人都知道巴结权贵,只她一个不知道打算,整日同他鬼混。
阿宴和他开玩笑,说以后的事谁知道,我还觉得你以后能做太子呢。
那时候姜涟笑嘻嘻地去捂她的嘴,一边责备她口无遮拦,一边又说,做太子有什么意思。
太子十八岁的时候的确还不是太子,只是个连自尊都守不了的破落户。
阿宴第一次见到姜涟的的时候,他刚刚从莲花池里爬起来,一身布衫,满脸泥污。
缘由是他来裴府的时候,不慎踩到了裴府正道上一块红色的砖。裴府最娇贵的大小姐说,那不是普通的砖,是她的狗死了被埋在砖下,用作标记的一块红砖。上面还刻了朵莲花,撒上了金粉,阳光一照,能闪了人的眼睛。
大小姐娇纵得很,后院的沃土不用,偏要埋在院里的正道上,说这里景致好,适合埋她的狗。府里的人知道其中的名堂,来往都得绕道。
姜涟第一次来裴府,踩到了那块砖,大小姐不依不饶,非要他亲自去池里摘一朵莲花来赔她的莲花砖。
府里的宾客都等着看热闹,姜涟打出生就死了娘,受欺压惯了,宫里的奴才都比他风光。
姜涟麻木地跳了莲花池,他向来没什么抱负,从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岸边的阿宴,只会没出息地想,这个厨娘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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