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继续欺负老实人

热门小说推荐

吃不饱真的好惨,我喜欢。

-----正文-----

余明来时见附近有条河,现下一身臭汗想去洗洗,料想冯越一时半会醒不来便把人绑在树上安心离去。人算不如天算,一位热心肠的猎户凑巧路过看见光溜溜的冯越,把人摇醒听完“路遇劫匪被劫财劫色扒光了不许报官”的说辞,不禁义愤填膺。善良的猎户将人领回家中穿了套衣裳,又包了几个馒头烧饼送他做干粮,并与他挥手告别。就这样,冯越一瘸一拐地踏上了未知的路途。

他本打算去找公子会合,现在却去不得。一来他与公子的未婚夫余明发生了关系,实在没脸再见公子,二来他曾被余明抓着过,不排除余明暗里派人跟着他去找公子的可能。不能找公子也不能回府,他想了想决定回老家去。尽管冯越每天都节省着吃,但干粮食尽的结局还是如期而至。冯越好话说尽才找到份工作,白天扛货晚上睡仓库里守货。起初干得挺好,可最近总是力不从心导致老板不喊他扛货,这可把他急坏了。他瞅准机会冲上去跟着扛,谁料小腹抽痛连人带货一起摔倒,老板叫他别扛了他不听,结果又摔了,老板当即破口大骂,一脚踹在冯越肚子上把人蹬出三米外。“屁大点本事都没有还来卖力气,你三天工钱还抵不上我这一件货!我不用你扛货了,滚!”冯越想讨之前的工钱却见老板抬手要打,连忙捂着肚子溜走。他在街上游荡了整日,人生地不熟实在寻不到活计,眼见着月亮爬出来也没讨到一口吃食,无奈之下从别人家地里拔了颗大白菜塞在衣服里一溜烟跑了。

夜雨袭来气温骤降,缩在屋檐底下咔嚓咔嚓啃生白菜的冯越紧了紧衣裳。虽说这白菜用雨水洗过,但吃到嘴里总觉着有泥味,冯越只能喝屋檐水消消味道继续吃。他想:“这时候要是有肉就好了,哪怕是块臭肉也很好。”他吃得心酸,从白菜想到肉,又从肉想到儿时吃的那块臭肉。他说:“有家真好啊,我怎么就没有家?”

冯越的母父生了个体弱的孩子,这小崽出生后哭了两天嘤嘤了一天,在第四日戌时悄无声息地去了。母父生这小毛孩时几近难产,得知他死了更是大病一场,父亲砸锅卖铁都没能治好母父,弟弟死后将将七日母父也没了。某天父亲领着冯越去往山上,指着一个坟包说:“这里面是你母父和你弟弟,边上我还挖了两个坑,我们父子俩一人一个,到了地下也图个一家团圆。”夭折的孩子是不允许入土的,或许母父是在小弟头七那日见到了那可怜的小团团,一来不放心让他独自过黄泉,二来为了让这小孩子的尸身能有个安身的地方,所以选择在那一日死去。冯越还记得母父的遗言,就两句:“悄悄地把他葬在我身旁。你们好好过,我先走了。”冯越好好地从八岁长到十二岁,但父亲止步了。像是有预兆般,他的家人在临近死亡时都会前所未有的平静,小弟、母父、父亲都是这样。父亲头一日莫名其妙把家里种种物件的摆放位置详述一通,能换钱的东西都折现,还破天荒地买了两吊肉,一吊父子俩一起吃了,一吊用盐抹了晾在阴凉处。父亲睡前叨叨着“冬天冷肉能多放几天,冯越要好好吃饭长得更好,柴火备了很多够用到开春”之类的话,半夜冯越醒来小解,回床上时才发现父亲没有气息,仍他怎么喊也不醒。冯越守着父亲坐到天亮,然后挨家叩门请邻居们帮忙把父亲葬了。

冯越本想把那吊肉留到过年吃,可他挡不住肉质改变,只能切了半吊下锅煮,热气腾上来带着臭味,冯越便把剩下半吊也给煮了。冯越吃完半吊臭肉,将另外半吊用碗扣上带到坟前拜祭双亲。他站在坟前,学着母父往日的样子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好的布巾。打开的布巾上是一根尾端坠着蒲棒状红色发坠的细绳,冯越把细绳绑在发髻上,转身背对坟包晃了晃脑袋,“或许我也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死了,提前让你们看看我成年束发的样子。父亲你就是认死理,非要找什么红木头削发坠,母父用高粱杆煮水染红的这个木头坠子明明就很好。要我说啊,镇上那些富贵公子们戴的红玉坠子都比不上。”他跪下对着坟包磕了六个响头,“你们放心去吧,我好歹是个哥儿,不怕没人要。我将来会找个好人嫁了,让他亲手给我打芦苇穗子,他不给我打穗子我就揍他。”冯越越说越激动,天暗了才依依不舍带着那半吊臭肉往回走。

眼泪咕噜的冯越一脚踩滑滚到路边,晕过去的时候还在想:“果然有预兆,一家团圆真好。”与冯越同岁的小公子在家仆的照料下坐着马车从这里经过,小公子把冯越移到车里,现烹两壶热茶喂进去,捂上棉衣塞个手炉,没多久人就醒了。听完冯越的身世小公子为之动容,询问冯越是否愿意接受雇佣去他家养马。“我不会养马。”“那你就跟着老仆学。”冯越在这边无亲无友,能吃饱穿暖有瓦遮雨还能拿着工钱学手艺,打着灯笼都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路,小少爷活脱脱就是福神转世。冯越喜极而泣,挂着两道鼻涕拜倒叩头。小少爷用手掌托起他的脑门,没受他拜。小少爷打湿手帕在耳垂上使劲揉搓,肉色脂粉脱去显出一颗红痣,然后他指着冯越的手腕上的红痣问道:“你想做哥儿吗?孤身一人的哥儿会活得很难。”冯越盯着小少爷耳垂上的红痣,想不通面前这位双亲健在衣食无忧的哥儿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孤零零的哥儿确实会活得很难,因为他的下半辈子注定就是不停地生孩子。“我不想。”冯越说。小少爷从衣袖里掏出扁圆的瓷盒,沾取里面的脂粉掩盖住自己和冯越的痣。“我家离这里很远,没人认识你,以后知道你性别的只有你我。”

冯越自知这辈子不会再回来,回家收拾完行李挨家挨户感谢帮他葬父的邻居们,然后带着合身的衣裳和双亲牌位又去坟上拜祭了一番,把昨夜剩的半吊臭肉装在碗里埋在坟前。小少爷站在冯越身旁看他烧纸钱,忽见他用点燃的香往腕上烙,小少爷伸手去抢可还是慢了一步。冯越用一根线香烫掉标志哥儿身份的红痣,跟着小少爷去往他乡。小少爷把人领进府特意叮嘱让他学养马,等冯越年纪稍大些又点名让他给自己驾车,两人是主仆也是朋友。冯越不能娶也不想嫁,他想伺候少爷一辈子,看着少爷子孙满堂寿比天长。

“你这孩子一天到处瞎跑!小心像那个冯越一样被别人拐走!”自从回村的冯越被诊出怀孕,大人们教训孩子的话就从吃小孩的老变婆演化成了冯越。大家饭后聚在树下聊天总绕不开冯越,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他离开村子后的经历,核心主干是“冯越被不三不四的人骗走搞大了肚子”。冯越懒得编谎话敷衍大家,干脆不解释任他们猜。他一开始也想到可能会怀孕,但他觉得自己又是干重活又是被踹肚子、回村路上全靠挖野菜过活,这种身体条件怀了也肯定会流掉。他后来还特意找人弄了些打胎的草药,吃完药当晚下体流血半条命都快没了,幸好被儿时玩伴发现请了人来救治。谁能想到就是有命硬的种,稳稳当当揣他肚子里赖着不走,又因着他之前一通瞎折腾元气大伤,这胎以后要是流了他也得跟着一命呜呼,冯越没辙,只能老老实实养着。

自树林一别,冯越再未见过公子。那日余明追得太紧,冯越让公子下车往目的地跑,他则驾着马车往另一边去引开追赶的人。不知公子近况如何,冯越十分忧愁。他躺床上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陷在黑暗中听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四顾茫茫心忧而泣——他有家了,唯一的家人是肚子里这个赶不走的错误。他自知没法再面对公子,唯一心愿就是看一眼图个心安。思及此,冯越起床收拾行李,决定明早与邻居道别后就走。

当年帮冯越埋葬父亲的邻居已成了糊涂老者,认人记事全看心意,但好在身体硬朗精神抖擞。冯越同儿时玩伴告别,然后和坐在院子里的老者说话:“叔,我是冯越。我要走了,你老人家好好保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老者忽然拉住他,“小越啊,小越你住我家,我养得起你。我答应你爹好好照顾你,别跟着那些不知底细的人走。”老者的儿子——冯越的儿时玩伴连连称奇,“你头几次来我爹都没认出你,你这一说要走突然又想起来了。”冯越也高兴,坐下和老者聊了会儿才再次告别。老者反反复复劝冯越别走,嘴角蓄起白色唾液泡沫,劝也劝不住急得直跺脚。老者的儿子让老者给冯越拿几个饼,哄着老者进屋去,又扔给冯越一个眼神示意他走。

步履蹒跚的老者搭着儿子的手刚走进屋子就往回转,“我的木仗,木仗。我的木仗呢?”一转身就看见刚走到院篱外小心翼翼的冯越,他问儿子:“那是谁啊?是他偷了我的拐!抓贼抓贼!”他说着就冲过去,儿子怕他摔着只能扶着,冯越看他这么激动生怕出事便转头回来。两人一照面老者也不要拐了,只问他是谁。“叔,我是冯越,经常来你家蹭饭吃的冯家小子。”“喔,是你啊!小越你没走就好,你跟叔来,来。”三人走进屋里,老者从柜里摸出一个小布坨交给冯越,“你这孩子走就走吧,还把你爹留的钱藏在菜里送给我们。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你的钱我们都没动,我给你收齐了包在这,就等着给你。”你推我拒,最后老者成功把钱塞进冯越衣服里。冯越感动得不行,“谢谢叔,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老者说:“好好好,明天叔做肉给你吃。”冯越给了老者一个拥抱才离开。老者目送冯越走到院子外,这时他问儿子:“这人是谁家小子,怎么扑过来抱我?”“是冯越,隔壁冯叔的儿子。”“胡说八道,他都没成婚哪来的儿子?你是谁?怎么在我家?”“我是你儿子。”儿子也习惯了,车轱辘话再倒一遍。

-----

————————————

(流血但是崽没掉出来属于先兆流产。)

我自己设定的文化习俗:①哥儿戴红坠子发带是成年仪式。②两口子结婚要交换信物。对象做一个芦苇穗子发带去交换哥儿的红坠子发带。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