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能立刻领兵出征的，只有杜听霜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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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战事紧急，不知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江梓风话音始落，春华殿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梓风坐在龙椅上，和朝臣们隔得很远，竟也似乎听到了他们拼命想要屏气时漏出的急促呼吸声。

堪当大用的武将多半在各边境驻扎，留在朝堂上的要么是初出茅庐的大家子弟，要么是满身旧伤的老将，余下江梓风能想到的人，竟全都是杜听霜一手扶持的寒门子弟，如今既然杜听霜不能用，他扶持的武将就更不能用。

“赵将军，你说呢？”江梓风问道。赵春秋年事已高，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腿，早已不能再出征打仗。

“元军能短时间内攻破滨城和怀远，实际上借的是出其不意，若单论实力，元军全然不是大陈的对手，滨城和怀远虽然已失，但好在我军已经开始反击，元军想继续攻城略地下去完全是痴人说梦。依老臣之见，如今应立刻从南疆调兵，让牧修带南疆军北上驰援，同时派出驻扎在京畿的骁宇军，两面夹击，若是主帅堪当大用，滨城可夺。”

牧修随是杜听霜的弟子，但已经外调多年，从未回过汴京，倒是不会与杜听霜合谋。赵春秋的一番话稍稍安抚了朝局，江梓风也松了口气，脸上稍带悦色：“赵将军觉得主帅应当派谁？”

赵春秋直接跪到地上，叩首道：“如今虽有可以破局的办法，但元军来势汹汹，如今更是连破数城，士气大增，若是寻常武官，实在无法力挽狂澜，臣以为，能拒元军夺滨城的，大陈上下，唯有杜听霜一人。”

“大胆！”江梓风扬起手中珠串朝赵春秋下跪的方向掷去。自己费尽心思扳倒了杜听霜，如今怎么能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宋轩仪独步出列，朝江梓风说道：“赵将军所言不虚，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的云阁十二功臣，老的老，死的死，算上刚刚殉国的李将军、赵将军，以及远在东海的魏将军，现下能立刻领兵出征的，只有杜听霜一人了。”

杜听霜是云阁十二功臣里年龄最小的，正值壮年，的确是眼前最好的人选。

“岳丈，你……”当初是宋轩仪同自己一起在杜听霜身边安下了王如意这枚棋子，如今终于扳倒了杜听霜，宋轩仪却劝自己这时候继续启用杜听霜？！

宋轩仪缓缓摇头，冲着江梓风做了个口型。

“此一时彼一时了，陛下。”

元军来势汹汹，虽然大陈还有其他能派出去的武将，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杜听霜，只有杜听霜能确保解开大陈的这次危机。满朝的人都顾忌杜听霜卖国谋逆，但宋轩仪和江梓风心里也知道杜听霜有多冤枉。

“也罢，叔父为大陈尽心多年，朕同宋相一样，愿意相信叔父只是一时糊涂，愿意给叔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江梓风松了口，若是被元军打得连皇位都保不住了，现在的夺权就完全成了场笑话，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妥协，“既然处置杜听霜的旨意未宣，那便暂时压在朕这里，便派杜听霜为主帅，宋轩仪监军，即刻率领余下的骁宇军前往前线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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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听霜被宋落声带回了昭文宫的偏殿里。宋落声遣去了所有侍婢，孙哲拿着药箱一路小跑过来，皇后没让他行礼，人命关天，孙哲也没有坚持守规矩，直接跪到了床前为杜听霜诊脉。

孙哲给杜听霜扎了针，随后解开他的袍子，隔着里衣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隆起的肚腹已经恢复了柔软，才终于松了口气，道：“有惊无险，将军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杜听霜笑笑：“我如今的处境，能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都说不准，哪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呢？”

孙哲一时失言，拿起纸笔说道：“微臣先给将军熬些药去。”

孙太医起身刚要离开，杜听霜开口问道：“我这肚子，是不是偏小了些？它还好吗？”

“将军胎位靠后些，头几个月确实不会显怀得太厉害，月份大了就好了，不过孩子确实也偏小了些，”

“也没办法，狱中有吃食就不错了。”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孩子，还有江怀的血脉，杜听霜也想对它好点，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想要把胎养好更是难上加难。

孙哲下去熬药，杜听霜才朝宋落声开口询问：“微臣与皇后并未有多少交情，春华殿外皇后总不会是仗义相助。”

“我们之前说的交易还作数。”宋落声走到门口，确定偏殿外无人偷听，“我保你的性命，但你的孩子，出生后要交给我抚养。”

杜听霜自然不愿，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见不到什么纯粹的感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会长成杜听霜希望看到的模样。

“殿下还年轻，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有意套话，并不直言。

宋落声袖中攥拳，思量再三认为自己和杜听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杜听霜是先帝的人，朝臣不会容忍他生下江梓风的孩子，杜听霜若卖了自己，自己也能反手把对方卖了，大不了玉石俱焚，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喜欢男人，让我给一个男人生孩子，还不如杀了我！”

但为了家族，自己不得不维系着皇后的位置，若是没能诞下皇子，江梓风日后必然会立其他妃嫔，生下继承人，介时自己这个皇后名存实亡，宋家也会岌岌可危。

杜听霜有些诧异，中原百姓嫁娶时极少会拘泥某个性别，只听说蛮夷会有那种只喜欢女人或者男人的人，没想到皇后取向会如此奇特。

“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有病吧？我也觉得这个地方的人都有病！”

杜听霜从宋落声的坦白中彻底明白了中秋那天夜里的始末。

宋落声趁着中秋团圆夜江梓风去昭文宫的时候给江梓风下了药，原本打算让自己事先安排好的人侍寝，让对方顺利生下皇子，再名正言顺地抚养皇子。

但没有想到喝醉的小皇帝相当固执，只记得要去永祥殿见杜听霜，挣脱了宋落声的挽留，最终阴差阳错同杜听霜有了骨肉。

杜听霜哭笑不得：“殿下，你这可害惨了我。”

宋落声情绪过去，重新面带笑意，朝杜听霜说：“如今满朝文武都想你死，只有我能救你。你既然留下了这个孩子，必然想要生下它吧？”

杜听霜话里带刺，说道：“怀不怀得上，是殿下的本事，生不生得下来，就不必殿下费心了。”

宋落声有些恼火，但欲言又止，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改口说道：“如果反悔的话，将军随时让人来找我。”

杜听霜未予置评，只冲宋落声假模假样地笑道：“多谢殿下记挂。”

孙哲熬好了安胎药，端进来给杜听霜，杜听霜扯碗喝了，拿手擦嘴的时候有内监过来，把皇后叫了出去，不多时宋落声就带人折返。

杜听霜认出宋落声身边的内监是御前伺候的，立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搭在腿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隆起的小腹。

“杜将军肩上箭伤似乎没能好利落，刚出了春华殿伤口就撕裂了，流了好多血下来，本宫正巧路过，想着好歹是救驾留下的伤，就把人带过来叫了太医。”宋落声朝内监解释。

内监躬身称是，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如今竟是帮了大忙，随后将杜听霜走后春华殿中发生的事略提了提，几分真几分假地转述道：“陛下念在多年恩情，不顾群臣反对，让杜将军带留在京畿的余下骁字军前往前线，宋大人监军，给杜将军一个将功赎的机会。”

杜听霜听内监说的，多少猜到了自己卧床的这几个时辰，春华殿里有多热闹。杜听霜冷笑着问内监：“怎么，陛下就不怕我再反？”

内监说：“将军不知，将军走后，王如意当场翻供，说一切与将军无关，自己的父辈受过前朝皇族恩惠，因而恨极了攻破汴京的将军你，故意蛰伏在将军身边，就是为了如今反咬将军一口。但如今看着元军大肆掠夺中原百姓，他良心发现，后悔自己与虎谋皮，于是直接招了，还将军一个清白。”

“好，好得很。”原来小帝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王如意这颗棋子已经没用，干脆弃了，先还自己一个清白，让自己为大陈卖命，等到元人退军，江梓风恐怕第一个就是要重翻旧账。

“只是杜将军如今身子，恐怕没办法上战场。”孙哲适时插嘴，顺着宋落声找好的理由继续说道，“将军早年肩上就受过伤，前些日子又再次中箭，伤了根本，之前在狱中没能调理好，如今贸然出征，恐怕会彻底废了。”

内监点头：“大人所言老奴记得了，会如实禀报陛下。只是如今圣旨已下，将军明日便要领兵出征，耽搁不得，将军还是先暂且回府，打点一下行装。将军府的人已经在蟠武门外候着了。”

内监走后，杜听霜低头看向小腹，伸手摸了摸，朝宋落声和孙哲问道：“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能保得住这个孩子？”

宋落声沉默不语，战场刀枪无眼，杜听霜这样的身子若是上了战场，孩子多半凶多吉少，但皇帝用尽心思扳倒杜听霜，眼下却为了让他领兵打仗不惜废了多年的布置，说明无论如何杜听霜都不得不去前线，自己不过是个皇后，根本救不了他。

“微臣愿自请随军，虽不能做些什么，但将军身边有个大夫，总归要好些。”

宋落声忽然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朝杜听霜说道：“我去劝陛下让你虽去边关，但不必亲上战场，不过，此事若是成了……”

“好。”杜听霜说，“你若能保下这个孩子，我的提议我可以考虑。”毕竟他已经不想再中途失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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