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魔鬼之间的战争从来都十分惨烈,他们以人间为战场,入眼皆是死亡。
在这之前,没有镰刀的魔鬼想要降世,需要原本属于世界的契约者作为桥梁,梵塔西向来不会记得谁是他的契约者,有谁又被牺牲掉了,莫尔斯最开始也不在乎,他们这对兄弟在很多地方都十分相像,他们才是对方的唯一。
但从什么时候起,莫尔斯变得不同了,梵塔西看得清楚,自己的哥哥逐渐的,贴近人间,在桥梁的指引下,一次一次更加接近生者的世界。
人间有什么好?
但看见再次冲奥兰多高高举起的黑色镰刀,梵塔西心中忽然一紧。
被死神镰刀本体带走的灵魂,将会永远徘徊时空的夹缝中,再也不能进入轮回。
不能让镰刀带走他的生命!
这一刻,梵塔西只有这一个想法,他发疯似的再次上前阻止,再顾不得什么人啊神,本能告诉他,如果这一刀挥下去,那么他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他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偏偏这个时候,有那样多的触手阻止他的脚步,几乎要将他撕碎,他没有因为它们而停下,但当奥兰多的双眼看过来时,梵塔西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那双眼里埋藏着宁静,他在等待着,等待永恒的死亡。
再见。
他的口型这样说。
刺啦——
细微的被撕碎的声音响起,梵塔西眼睁睁看见那把巨镰没入奥兰多的身体。
没有声音,没有鲜血,只是轻飘飘的,仿佛一柄镰刀的暗影穿过了,少年的身体无声无息地仰倒。
灵魂被收割,只剩下躯壳,也就是人世间所说的,尸体。
这一瞬间,梵塔西感觉到有什么从体内消失了,随着眼前人的死亡,永远地消失了,他拼命握紧拳头,却只抓住虚无。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溃散,莫尔斯神色冰冷地望着他。
“回地狱去吧,我的弟弟,输了就回地狱去。”
整个空间的震颤更加剧烈,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断扭曲,天与地贴近,有人倒在窗边仰头看天,那不再是天,低头看海,也不再是海。
海变成天,天变成海。
欧洲号好像在颠倒,人们瞪大眼,惊恐地看着眼前仿佛末世的景象,天与海相接,雨水从下往上滴落,整片海域的水全都化作雨水,瓢泼大雨向天空倾倒。
不,他们不在海上,他们倒挂在半空!
上百根触手紧紧捆着轮船的船身,倒挂在天空的海水灌入船舱,这艘重达十万吨的邮轮在触手的力量下,正在缓慢地翻转。
万物颠倒。
冰冷的海水涌过生者与死者的面颊,所有人都面色惨白,紧闭双眼,迎接无法预料的未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滑走了,变得静谧无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声海鸥的鸣叫,第一个窗边的人睁开双眼——
那是瑰丽的夕阳,是辽阔的地中海,平静、祥和,漆黑的天幕不再,暴风雨也不再,那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如今醒来了,噩梦也消失了,船上还活着的众人一个个走到室外,站在甲板,皆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
“海面上飘着什么?”
有人大喊,其他人都看过去,那分明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皮肤因苍老而发皱,大半边脸布满可怕的伤疤,邮轮上老人的尸体已经够多了,也不多他一个。
水手将尸体打捞起来,放在甲板,众人沉默地望着他。
“我的朋友也死了,他变得那么老,我也是,但我,我……活下来了……”一个老人跪在地上,忽然捂住脸大声嚎哭。
更多人也留下泪水,低低的啜泣声久未停歇。
水手将帆挂在还未倒塌的桅杆之上,生者带着伤痛,告别死亡,终于再一次起航。
死神独自立在海面,将镰刀收在背后,他的面前飘浮着两个洁白的灵体,他看着它们,良久,长长叹息。
“我放你们去轮回,又要我去找你了啊,文森特,”他似乎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已经找过你很多次了。”
多年后,华夏某南方城市孤儿院。
那个衣着华贵的英俊男人走进来,看上去像一个西方人,但也有某些东方人的特质,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年纪,没有皱纹,却不让人觉得年轻,他看上去仿佛是民国时期走来的贵公子。
这个男人准备收养一个孤儿,他今天是来办理手续的。
他想要领养的孩子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工作人员将一张张文件摆到他面前,签了几张纸后,有老师将被他选中的幸运儿带到办公室门口,男人似有所觉,转头看向门口那个面无表情站着的,黑发黑眸的男孩,露出笑容。
“你好,我是莫尔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