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设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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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春棠8

吉梨叩门说送了午膳过来时，两人之间莫名古怪的气氛才被打破。

时辰比往日早得多，想是厨下得了消息加紧做的，这群人今日倒添了几分眼力见儿。

往常斐珩都是去家中正厅吃饭，然而那日他与斐二爷吵了一架，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二爷的地盘，一日三餐都是自个儿在小院里解决了。

然而他院里的小厨房熬药倒是擅长，饭食味道却实在一般。今日却不知怎么，几道菜肴都烹饪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不像橫川当地口味。

斐珩原怕阿放在瑜州待久了吃不惯这边菜色，粗略品尝之后才发觉都是照江南手艺做的，他有好久没有吃过了。

他胃口一向不好，平日里至多六分饱，这时也不免多吃了一些，倒是阿放吃起来颇为克制，没多久就放下碗盯着他吃了，脸上还咧着不要钱的笑容——仿佛能这样看着他家少爷吃饭，是不得了的头等幸福。

斐珩让那眼神瞧得尴尬，低头正要夸这厨子手艺长进，就听到守在一边伺候的吉梨道：“放少爷特意嘱咐过，您爱吃的粉蒸和鱼羹要按江南做法做，果然您今日饭都多吃了些。”

他才恍然意识到不对，亲近的人不在身边，他便疏于照顾自己，平日里随意凑合惯了，在这些生活杂事上从来不愿多施目光。可阿放一回来，连歇都没歇，就提前替他操心好了午饭。

竹筷碰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需要你……总是这样顾着我，我比你年长，应当我照顾你，虽然我这个做兄长的确实无能了些，总不至于要让你事事为我包办。”

他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平和，说完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甚……总归只有你容着我，让我心甘情愿地做一个五谷不识的废人。”

房里余下的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却听院外忽然有人敲门，还不等传话的回报，就听见女人娇柔的笑声，渗出些莫名的欢喜：“二哥，知道阿放回来了，我们特来见一见，应当不打扰吧。”

这两个姑娘又来了，倒是全不知道避这‌‍‎男‍‎女‌‌之嫌。

斐珩倦得很，也懒得再同阿放说这些了，让吉梨把桌上餐余迅速收拾了，又喊下人招呼她们进来。

二位堂妹今日装束倒很正常，只是身后却还跟着个陌生女子。

那女子打扮端庄明丽，气质不输二姝，见了几个生人，双颊便飞上红霞，施施然向桌上端坐二人福了一礼，而后一双圆眼便盯住了面有倦意的斐珩，可谓是眼如春水柔波漾，又有些哀怨深浅藏。

一旁吉梨见了那女人，忍不住吃惊道：“这——”余下的却及时刹住，面上也显露出一丝颓败与灰白。他急忙告罪，说罢便打算带着下人离开，却被阿放突来的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脸上也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斐珩原本并不打算过问此人是谁，还当是两个丫头要给阿放做媒，当下正待转过脸去佯装不在，让吉梨吓了一跳，才想起此女或许正是那‍‍‎‌日‎‎‍‌逼‎‌‍‌得他只能躲去偏院的，他未过门的妻子。

怎么偏偏她也来了？还和斐玥斐琰这般亲近。

他烦恼得很，不知这两个丫头生的什么心要同自己作对，起身便想离开，却被身旁阿放扯住了手。

被他烫热的手掌一握，斐珩浑身不由一个轻颤，这回倒由阿放按着他坐回原位了。

“珩哥莫走，何故见了姑娘就要逃？看来你猜到了，这便是二伯打算许给你的那位小姐。”

“既然你识得她，又何故将她带到我跟前？我既不能娶她，也不愿见她。”

“我们许久不见阿放，也挺想的，这才来打扰，也是前几日我们才知许姑娘是我母亲娘家的远方表亲，本就有缘，我想着珩哥既然对她无意，不如今日便趁此良机引见给阿放少爷，也好使我们亲上加亲呀。”

斐珩让这年纪轻轻便老糊涂了的斐琰气笑了，“你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还学人做媒？”

他心里五味杂陈，又被阿放扯着衣裳下摆不让走，二人的行径掉了个个儿，斐珩却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得镇定自若地坐着了。

这小孩儿此时也不知幼稚个什么劲儿。

“婚姻之事何其重要，岂能这般儿戏？许姑娘，之前是我怠慢了您，斐珩今日向您赔罪。只是家里两个丫头玩笑之语，还请您不要介怀。我家阿放自小性格内敛，只怕不好与姑娘结交。”斐珩将阿放手臂扯落，自行到许姑娘跟前行了一个大礼，言语倒也恳切。

“小二爷哪里的话，你既然看不上我，我又怎么会自讨没趣儿，今儿来也只为瞧瞧世人所说如圭如璧的斐二少是何等的风姿，然而我此刻见了，才真正知道旁人所说并非过誉，实是言语太乏，竟不能描绘您分毫之姿，只可惜两位公子这般俊秀，怎么偏生就皆同女人无缘呢？”

话音一落，众人心绪各异，一时间房里静得只听得到秋蝉叫。

斐珩心里本就有鬼，让这女子又夸又讽的心中着实不痛快，只是自己有愧在先，也只能按下不提，思绪杂乱之间，竟生出无穷的悔恨。

他方才不应下意识回绝这姑娘，他甚至不曾问过阿放对许姑娘的看法……擅自就替他做了主，这是第几次了？他撇头看向阿放，就见人也看着自己，只是神情之间有些不快，他更生出一种对自己的埋怨，觉得是自己的心思耽误了阿放。

这丫头牙尖嘴利，配阿放不正合适么？这般想着，他便勾起一个恰当的笑容，又缓缓道：“不知姑娘此话何意？不过方才是我唐突了，斐珩病体难医，不宜婚娶，倒是我义弟阿放，正当年少，他模样没得挑，性格也亲善，又擅长经商，如果姑娘有意，阿放亦心许，倒确实是好事一桩。”

旁边的阿放没想到这人竟做出如此惊人之举，枉他平日里总骂自己是块木头，如今看来，到底谁是木头啊！这个蠢钝的石头，说句木头都是抬举他了。他本来应该生气，此刻却不知气从何来，反而有些好笑了。

却见许姑娘听了这话突然哈哈大笑，全然丢掉了闺秀的端庄，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跟着笑道：“公子眼里，你义弟样样都好。只是有一桩事我应该说清楚，我本是为了投奔表姑才来了斐家，不成想刚到便让你家二爷安排成了你二少未过门的妻子，我原想着嫁便嫁吧，都说斐二少是个风流才子，却不想被你撂在这院子里枯等了一天一夜，而今你轻描淡写要我转嫁给你这哑弟，倒是和你那亲爹一个德行！公子须知，我们女子也不是物件，能说转手就转手，更何况，依我看，二位最好便是别祸害其他女子了，方圆千里，没有哪一位能配得上你们呀。”

两个始作俑者此时就站在旁边看戏，从斐珩一笑开始便大气都不敢出，听完许姑娘一番话，见众人间气氛僵持，阿放又给她使眼色，斐玥开口了：“珩哥，许姑娘说得有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只是珩哥也不该这样轻待一位姑娘，如此，更是不尊重阿放。”

斐珩许久没有被人当面驳斥过了，这一通话听下来，更是心绪翻涌，差点儿便动了气，然而斐玥一句“不尊重阿放”让他即刻冷静下来，他方才说的确实是混蛋话，回过味儿来，枉他长这么大，行事却如此不过脑，难怪要让这群人看笑话了！

他嘴唇颤动着，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许姑娘又行了一礼，道了声抱歉，便借身体疲倦离开了。他刻意不曾转头，怕窥见阿放脸上失落的神情。

留下阿放一张本来还算温和的脸骤然变冷。

见他脸色极差，室内气温降至冰点，几个姑娘对望一眼，许姑娘突然也借故告辞，临走前还笑道：“我这嘴属实利了些，请少爷不要责怪。”

待人都走了，斐琰便着急道：“放哥怎么突然回来了？此时老爷子身体尚可，五夫人也还撅着呢。”

“是啊，母亲仍然好得很，家里也平静无波，你又何苦这时回来？就是为了给二哥过这生辰？”

这话一出，阿放的脸色稍有缓和，他清了清嗓子，粗嘎的声音示意吉梨去取纸笔来写字。

“放哥便是说唇语我们也能懂，何必多此一举？我们来往不便，还是速战速决为好。听说方才老爷子找你过去，珩哥不让？”

“二哥的心，始终是只向着你的。只是那位找你，也无非是为了那些玩意儿，我看，还是能拖就拖吧，他这几日脾气愈发阴晴不定，说不着要闹哪些妖呢。”

几人言谈间相当自然，仿佛这场面已出现过千百遍。

纸笔很快便被铺开。

“我若不回来，少爷便要娶别人了。”

“放哥还看不明白么？珩哥总是只惦着你的，我们这些余下的人，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少爷合该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可他方才分明是想将他往外推，竟然还妄想给他找个妻子？

他的妻子从来都只有一个。

少爷可不能背弃他，孤单地做一个情种啊。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俱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局外人看，彼此都情深若斯，却偏偏谁都憋在心里，怪不得那许姑娘让他们别祸害别人呢。

阿放又在纸上写：

“五夫人仍然每天添药？”

“每日如此。”

“她活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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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开新坑 棠还有一章左右完结 会有一个答疑的阿放向的番外 我的《沉朱》也请大家顺便支持一把子 完结后我会修文 到时可能会在vb放修好的全文 id是饮火若甘 就酱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