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正文-----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三天，按照惯例会由老师组织新生在学校附近参观。

关于人员之间的分配一向是有说法，老师们更愿意带领优秀的或者说见识与头脑更出色的学生，带那样的孩子无疑是轻松的，有时也能得到一些出人意料的好处。于此同时，这些学生也希望带领自己的老师是出色的……

这种分组活动是一些人之间的双向选择，也是另一部分人的被动分类。

作为新入职的正式老师，第一年是没有选择权利的。

我在一排帽子中间挑了一顶宽边的草帽，帽子两边有编织的细绳能牢牢勒在下颚，保证帽子不会因为主人脱帽以外的动作离开头顶。

盛夏，顶着大太阳，带一群小孩子逛街，实在是一件考验耐力的事情。

但正如校长的教导：像爱家一样爱学校，像爱护家人一样爱学生。

带领年幼的孩子们去认识新家，是年长者不可推辞的重任。

最后紧了紧帽子，确保它不会突然之间掉落后，我才鼓起勇气走进正被烈日灼烧的街道。

与后进生们组队，难得能见到这校园里的少见的景象。

几个孩子似乎早早就等在校门外了，微黑的肤色被晒得发红，粗糙的脸庞上是豆大的汗珠。极力掩饰着怯懦的内心，却又毫无所知地露出期盼的神色。

优生们恐怕正和老师乘着马车前往某个摆着精致下午茶的凉爽庭院。

不得不说这几个后进生让我难得地升起一丝做老师的满足感，只是一群孩子罢了。

一手抬起帽沿，只微微示意，孩子们便自觉地跟上了我的脚步。

高温烘烤着地面，连空气都被蒸出波纹。

我无意识地紧紧帽子，头发早以被汗水浸透，却又不能在这帮孩子面前摘下草帽。

裙摆掠过地面激起连绵的尘土。

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和炙热。

孩子们还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有几个似乎已经被热得头昏脑胀的，全依靠本能直立行走，间或还要轻扶身旁的石墙。

现下还凉快的地方只有那里了。我心理实在犹豫起来，被这炎热的天气烧得思绪也变得黏黏糊糊了。

太热了！

就去吧！就去那吧！那也算得上是学校附近。只有那最凉快了。

下定决心后，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身后的脚步声一阵凌乱，但还是快速地跟上了我的步子。

不到片刻，一个幽静的巷子就出现在眼前，‎‌黄‌‍‎‌色‌‎‎‍‍的墙泥被晒得坚硬又脆弱，两列高而紧凑的土墙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中间留出了勉强能让两人并排前行的通道。

我提起裙角掖进腰带，说了见到这群孩子之后的第一句话：“跟紧我。”

身后传来微弱的几声应答。

汗水已经顺着我的鬓角滴落下来，不再试图维持老师所谓的体面后，事情就简单了很多，侧着身子走进了巷子里。

狭小的巷子大概有五十米长，穿过巷子后就是与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被外面高耸的石楼外墙包裹着的隐秘的世界。

高高的灯笼——姑且称之为灯笼——一个接一个地挂在遥远的顶部，幽幽的‎‌黄‌‍‎‌色‌‎‎‍‍灯光勉强能照亮每个人的双眼。空间的另一头大概有另一处出口，时不时有微风拂过行人的脸颊。

这里，远比想象中要更高、更宽，甚至更热闹。

甚至于，与外面因为炎热而鲜有人走动的街道相比，这里热闹得有些过头了。

“老师……”

头上因为紧戴的帽子带来的压迫感稍有减轻，我便听到身后学生似是嗟叹，又似是胆怯的呼唤。

放开裙摆，任由它落在地上。卷起帽沿，用早备好的夹子固定在额头上方的位置。帽绳依然乖顺地系在我的下颚处，绳尾随着动作摇摆着像两条嘻闹的小鱼。

此刻，我才终于定下心来仔细地看看这几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