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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这些…这些…笼子里…”
我看向孩子手指的方向。
一个个木质的笼子排列在路边,因为摆放的物品不同,笼子也有大有小。
其中最大的笼子,装着一些特殊的商品。
灰色的布片裹在头顶,灰黑的角从头顶延伸出来直指天空,破败不堪的布片下是低垂的眼眸,下垂的嘴角,恭顺的跪姿。
这是巷子两侧摆放的笼子里最常见的商品,即便家禽野兽种类繁多,这些商品仍然在数量上占据优势。
我记得这几个孩子都是从比较偏远的地区过来的,但不管所在的地方多么不堪,能被学校选择至少是有些头脑的。
所以他们必然是知道笼子里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们与自己的差别。
他们只是不明白这些在自己家乡尚能平等看待的…物种,为什么在这里只能被屈辱地关在笼子里任人买卖。
但,与先前的沉默不同,即便我不想承认,这一切是却很难做出解释的…至少,我还没做好解释这里的准备。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谁会去跟孩子们解释街边摆放的蔬果家禽。
可惜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会成为问题的导火索。
沉默有时会让人显得深不可测,有时又会削弱长者的威严。
果然,先前还恭顺得仿佛鸡仔的孩子躁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停下了脚步,停在了笼子前。
即便我这个老师早已离得很远。
但疑惑停下了他们的脚步,当然,其中还包含着好奇,不可置信,或许还有愤怒。
或许他们从小长大的孩子里就有角羊,或许他们的长辈中也有角羊,甚至他们自己就是角羊……我敢肯定,这群孩子里有混血。
哦,我说的混血,并非是指国与国之间联谊所生下的孩子们。
是不幸的人类与角羊之间生下的孩子,只是他们好运气地没有遗传到角羊的基因,能自然地褪去双角变得和人类一样。
联盟一直在打击人类与角羊的结合,这么说并不准确,温顺的角羊一向是作为伴侣首选,联盟只是不希望国家中出现太多角羊与人类的后代。
角羊并不是仅依靠本能生存的动物,他们的后代,无论如何,与人类都有一点明显的不同……
几个孩子还围着笼子议论纷纷,有好奇的,有不解的,也有眼中含泪的。
我看向那个双眼泛红眼泪似乎要倾泻而出的孩子,是最先说话的孩子。
头顶并没有锯角留下的痕迹,大约是自然褪角的,也是,不然也不会被招进来。
在他试图伸手触碰笼子之前,我举起手拍了两下:“关于角羊的历史,后面的会有教授专门讲解,现在大家还是跟在我身后,小心不要走散。”
确保每个孩子都回到宿舍之后,我才得以放松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火热的太阳,回到室内,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
这样的天气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即便我还戴着一顶巨大的帽子,皮肤还是被晒得泛红。
汗水更是如同溪水一样在头顶脊背各处流淌。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被帽子包裹的头顶。
潮湿的感觉从帽顶渗透出来。
花了些时间解开系带,掀开帽子带出一串汗珠。
房间高大的全身镜将我完整收容,黑发如同瀑布倾泻下来,红色的血混合着汗水顺着发丝慢慢流下来。
成年后去角总是很难愈合的,我凑到镜子前才能看到隐藏在茂密黑发中的角根,因为闷热有些化脓,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酸臭味。
但还好,只是流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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