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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的腿没什么大碍，但是一众御医也不敢打包票说绝对不会得瘼咬病，这个病的潜伏期可以达到几十天之久。

霍去病一天一天好转，已经可以到外面蹴鞠了，他想今天就跟天子说自己要回冠军侯府。

惯例的，上完早朝刘彻就会到温室殿来，走到门口，听到宫人打趣说温室殿住了位金尊玉贵的霍娘娘，她们得小心侍候着，刚说完转身就见到天子，吓得噤若寒蝉。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下轻则要拔了舌头，重则指不定会关到永巷！

哪知陛下只是让她们别杵在这里说悄悄话，赶紧去做事。

霍娘娘……

刘彻倒希望真是他的霍娘娘。

他进去的时候，明明和霍光玩得好好的，笑容灿烂的霍去病一见了他就敛起神色，礼貌又生疏向他问好，他苦涩地摆了摆手，让霍光先下去。

和那日对逆子完全不同的态度。

明明那个逆子是带着目的的！

他不能让去病被蒙蔽了。

“陛下，臣有一事……”

“去病，先听朕给你讲一个故事。”

霍去病直觉接下来刘彻要讲很重要的话，他抬眸看过去，静静等着。

刘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从征和元年有刺客闯入中龙华门开始说起，用了天子太子皇后这样的称呼，好像这样就能和自己割裂开来似的。

他不停地去看霍去病的脸色，不敢猜测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又忍不住去揣测，说到最后，对方的神色已经是僵着，怔怔看过来：“这是陛下做的噩梦？”

知道天子沉迷怪力乱神，尤其对巫蛊之类的深信不疑，不禁觉得好笑，就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梦吗？

“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现在的朕就是从那个时候移魂过来的，不仅是朕，太子也是。”

霍去病难以置信地摇头，“陛下觉得编造一个荒谬的故事就可以推托责任吗？”

“如果是编的，朕一定会说自己最近的反常是被鬼魂附身，不是更好地推卸责任吗？”刘彻苦笑。

再一次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一遍，他的心就痛一遍，他宠爱了这么久的贤良淑德的皇后和温和宽厚的儿子，都和他背道而驰刀剑相向。

霍去病一时之间难以消化，然而的确如同刘彻所说，编造一个鬼上身的借口从逻辑上来说更合适。

所以这算什么？这他娘的算什么？！

“都是真的？”

“是。”

霍去病忽然笑了，他放声大笑，模样像是疯怔。

“去病，你别这样。”刘彻吓得伸手去拉，霍去病猛地甩开，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床榻上。

“滚出去！”

他料想到霍去病会情绪不稳，但料想到和实际见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后悔了他害怕了，他宁愿他是陌生人也不愿意是仇人。

霍去病不想再克制自己，他重要的人在未来全都因为眼前这个曾经自称是爱他们的人给毁了！

原来他做的噩梦并不完全是噩梦，有的是真实存在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年纪很大了你要理解我。”

一见刘彻有靠近的迹象，霍去病就开始乱扔东西，触手可及的不管是什么，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外面没人敢进来，他们得了天子的命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硬闯，否则杀无赦。

霍去病坐在榻上，有些喘不过气来，刘彻见状，整个人都慌得不行：“去病，你不要激动，快深呼吸。”

泪水模糊了霍去病的双眼，他看不清楚刘彻，也不想看清楚，永远都看不清楚。

原来遇上刘彻，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他的心好痛好痛，就像被人活生生挖出来一样，浑身的力气甚至连灵魂都被抽走了。

看着霍去病越哭越凶，刘彻完全不知所措，见他不再扔东西，才试着靠近：“去病……”

“不要靠近我。”

“去病，你先听我说。”

“我要回家，不，我要离开，我不要待在长安……”

“我们去彭城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吗？”

“我不要再见到你！”霍去病嘶吼着，他痛苦地捂住脑袋，眼泪流个不停。

梦里的尸横遍野和血流成河充斥着他的脑海，快要把他逼疯了。

这些画面有多少是真的？是预示未来的梦吗？

刘彻这个狠毒的人害死了他的姨母害死他的表弟，一定还有好多好多他在意的人牵扯进去！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现在这些都没有发生。”刘彻想给霍去病擦眼泪，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安慰，想跟他说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这是霍去病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用力笑着说：“就算重来一次你还是想他们死，你还想舅舅和我一起死。”

刘彻愧疚地摇头：“不是，朕从来都没想过要你死。”

“是啊，你是让我生不如死。”霍去病反问刘彻，“所以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

“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不好，你我之间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字字诛心，刘彻望进霍去病眼中的恨意，自己都像是灼伤了，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痛。

“我知道对不起说再多也没用，所以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至于皇后和太子，他们谋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就当一笔勾销重新来过，原谅我吧去病。”

刘彻说着竟然跪了下来！

九五之尊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着实让霍去病心神一颤，他红着眼睛撇过头：“不要以为我会吃这一套。”

“你不消气，好，那就让你消气为止。”刘彻平静地抽出防身用的匕首，‎‌拔‎‌出‌‍‍‎来‎‍‍‎二话不说就要往自己身上扎。

冷兵器甩出去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突兀，刘彻睁开眼看着握在自己手背的手在发抖，他像孩童一般傻笑了起来：“你果然是舍不得。”

“你逼死了我在乎的亲人，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管！”霍去病说着恶毒又大逆不道的话，刘彻却只觉得心疼。

明明不是这样的，就算是知道了一切之后，他的去病也还是舍不得他受伤。

“如果换成别的皇帝，你早就被砍脑袋了。”

不知道是想缓解气氛还是天子真的有恼意。

“那你砍啊！”霍去病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他好累好难受，可能不仅手臂要残废，连眼睛都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