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败的小巷中是一片萧条景象。无论是在外谋生的职工,还是在家里做家务的主妇和孩子,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在拥挤陈旧的排屋之中,本多川一家六口挤在二楼的三居室里。楼下原本是他们家的,但由于经济拮据,不得已廉价出售给别人。家中已经没什么可卖的东西了,连喜子那套从娘家带来的和服也卖掉了。
这家的男主人本多川一树在三年的中途岛战役中阵亡,留下女主人喜子一个人照顾五个孩子。他们最小的孩子是菊子,今年六岁。菊子只见过父亲的照片,从来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他。光树是家里的长子,今年十八岁。他为了养家糊口,在距家三条街距离的六鹤屋从事艺伎工作。
家中次子正树今年十一岁,很快就会升入国中。正树和菊子在同一所小学,上下学自然是一起的。十五岁的树子和十三岁的百合子都在家中操持家务,或者在附近找一些零散活计做工,总之就是要勉强让一家人吃饱,不至于饿死。光树、树子和百合子都只是小学毕业,但喜子十分重视次子的学业,希望他未来可以成为家中唯一的大学生。
喜子和菊子睡在左边的卧室,树子和百合子睡在右边的卧室,正树和光树睡在最宽敞的客厅。客厅里面摆满了一家人的各种杂物,看上去堆了不少地方,但实际不值几个钱。一家人挤在这样的地方,半夜上厕所还需要摸黑到楼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私人空间可言。楼下的厕所是个例外,所有权归属当初的买家山根次郎,但喜子用每天打扫厕所和适度压价争取到了一家人的使用权。
六鹤屋那一带在战后依旧繁华,夜夜笙歌,灯火通明。东京的繁华是属于有钱人的,他们什么时候都可以放肆玩乐,这一切从始至终与光树无关。光树从六鹤屋的后门进去,径直走到了化妆间。在造型师久保田的帮忙下,光树很快弄好了头发。
自从开始学习做艺伎,光树再也没有剪过头发。如今快要及腰的长发被久保田绾起,缠绕在假发包上面。从脖子到脸颊,光树将皮肤刷成惨白,又在眼尾点染上绯红。光树站起来,在久保田的帮助下穿上了层层叠叠厚重的和服。
光树看着镜中人,妆面掩盖了本来的样貌,厚重的衣服包裹了瘦削的形体。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仅仅是华丽衣装的人体模特。光树对久保田微笑了一下,照常感谢他的照顾。六鹤屋的老板叫汤川美月,曾经也是艳压群芳的艺伎。她看到光树已经准备妥当,要他去三楼招待客人。
光树的艺名是“爱丽丝”,取鸢尾花之意。前面的门被两个跪坐的侍女拉开,炫目的灯光和觥筹交错的场景映入他的眼睛。光树挪动步子上去,跪坐行礼之后站起来开始表演。光树不需要在脸上又什么表情,只需要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两把扇子被抛掷在空中,又被光树稳稳接住。
光树似是无意一般看向在座的各位观众,也默默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猜测他们的身份。自从日本战败投降,六鹤屋的客人就多了高鼻深目的美国大兵。光树看到有个盘腿坐在窗边的男人,三根手指端起一小碗清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的扇子舞。那个男人身穿便装,衬衫上最后一颗扣子没有扣上。
他弯曲的短发是深棕色,瞳孔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匆匆一瞥,光树没看清楚他的眼睛到底是不是蓝色。直觉告诉光树,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普通士兵,而是一个经历过血腥战争的军官。光树的眼神面向每一个方位,从不会厚此薄彼。他很熟练,不看扇子也能接住。他再转到这个方向的时候,看到美月在和那个外国男人交谈。
表演结束后,正如光树所估计的那样,美月提醒他好好招待上尉。光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跪坐在那方小矮桌的一侧。他先是目光低垂,然后才抬眼看着那个男人。他的眼睛是银灰色。
那个人饮尽小白杯中的所有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人的日语发音并不算标准,但光树能听懂,他回答:“爱丽丝。”
“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不能告诉我你的本名吗?我叫瑞恩·英格玛。”
“本多川光树。”
“你也叫美月?”
“读法一样,但是写法完全不一样。”
“我一直以为美月是女性名字,看来我对日本文化还不够了解。”
“英格玛上尉的日语已经说得很好了。”
瑞恩给另一个小杯斟上清酒,端起来递到光树嘴边,说道:“陪我一起喝。”
“谢谢。”光树双手拿起小酒杯,慢慢地喝掉里面的酒。
六鹤屋自酿的酒一向回甘无穷,不会过分辛辣,但在甘美的滋味中也容易不知不觉间醉得不省人事。在面妆的映衬下,那双手的肤色显得不均匀而真实。那双手能熟练地操纵扇子,而手的主人也和这双手一样瘦弱。也许瑞恩很喜欢瘦小纤细的亚洲少年,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连生命似乎都脆弱易逝,仿佛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死掉。
光树喝完一小杯酒,唇妆分毫不染。他将酒杯轻轻放在小桌上,没有一点声音。这时候,瑞恩一只手放在了光树的手上,他凑过来对光树说:“今晚留在我的房间怎么样?”
“如你所见,我是男人。”光树说。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很好。既然都是男人,为什么不能陪我呢?”
“嗯……好。”陪酒是光树的本职工作之一,但他很明显感受到瑞恩的眼神中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个无端冒出来的想法。只是一起喝酒而已,就和以往一样,大不了让这个男人也在他身上摸几把。伸进和服的手摸到了平板的胸,手的主人也就没什么雅兴再继续了。
光树走进那间小屋的时候,瑞恩正在窗边低头完成一幅神奈川冲浪的木质拼图。光树侧身关上门,小步走过去坐在瑞恩旁边,说道:“英格玛上尉,我来了。”
“平常什么时候卸妆?”瑞恩说。
“要等工作结束,通常都是第二天早上了。”
“旁边有盆水,先洗把脸。”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没关系,今天晚上你不会再见到其他客人。”
在瑞恩的要求下,光树用清水洗干净脸上和脖子上的妆容,盆子里的清水被重新扔进去的毛巾染成了白色。瑞恩第一次看清楚了妆容背后的这张脸。
一般来说,黄种人的脸对白人来说并不算有辨识度,反之亦然。但瑞恩很清楚,光树的美是超越种族和性别的。除了同为亚洲人之外,光树和瑞恩逝去的恋人在容貌气质上毫无相似之处。这是瑞恩第二次心动,距离上次悲痛欲绝的心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瑞恩来过六鹤屋很多次,在见到光树的第一面就被他的眼神深深吸引了。他第一次来六鹤屋是慕名而来,因为听说有这里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年艺伎。瑞恩欣赏不来艺伎的妆面,也对遮掩身体曲线的繁重服饰观感一般,但他很喜欢欣赏光树的表演,这实在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光树洗完脸后又坐回开始的位置。瑞恩的右手轻轻托起光树的左侧脸颊,手指在带水的皮肤上轻轻抚摸,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英格玛上尉……”光树下意识向后闪躲。
“光树,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上尉,我不是那种人。”
“你可以是。我稍微跟美月聊过你,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
“不,我不是女人。”
“你当然不是女人,否则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光树想要逃离这个房间。就在他起身后转身的一瞬间,瑞恩从背后扯开了他的腰封,衣服直接全部散开。等光树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瑞恩已经用身体将他压在地板上。
“不,别这样……”光树说。
瑞恩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光树的脖子亲吻,同时脱下自己的衣服。身高与体型造成的力量差距让光树无力挣脱。光树看着瑞恩的银灰色眼睛,看着他强壮的身体,还有放在一旁的钱包——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是光树最需要的。光树听天由命,感受着瑞恩的手指在自己后面的秘处翻搅,一滴眼泪顺着左眼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瑞恩给光树翻了个身,让他跪趴在地板上。瑞恩刚才感受到光树的下面生涩得如同处子,于是希望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可以用一个最简单的姿势。光树感受手指带着冰冷滑腻的液体进入自己的身体,也撑开了周围的褶皱。可即使瑞恩做了准备工作,他的阴茎插入光树身体时还是让对方疼痛难忍。
“痛……”光树发出无奈的声音。
久违的快感让瑞恩很想马上整根插进去,但性伴侣的反应让他只能放弃这个念头,将猛攻战略变成徐徐推进。瑞恩不缺乏耐心,一点点进入,试图寻找到光树肠道内部最敏感的区域。从光树不多的呻吟当中,瑞恩发现了变化规律,痛苦成分减少而快感增加。
瑞恩拿起一杯清酒,将清亮的液体浇在光树的后背。他把酒杯放到一旁,低头沿着光树的脊椎舔舐酒液。冰冷的酒水和火热的唇舌构成了对比强烈的奇怪感受。光树快要趴不住了,因为后面的陌生的快感过于强烈。他的身体向前倾斜,残余的酒沿着他的背向肩膀流去。当光树把右手伸向自己的阴茎的时候,被瑞恩挡开了。
瑞恩熟练地握住少年的阴茎,手上的茧子摩擦着敏感的区域。光树和正树住在客厅,平常很少有机会做这种事,他当然没有瑞恩那么多技巧。这里是光树全身上下唯一一处不如瑞恩黑的地方。光树低头看见了瑞恩的大腿,比自己苍白的肤色还要白,右腿上还有极为明显的长条疤痕。光树心想:他是白皮肤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