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树五天之后便回到了六鹤屋。喜子认为,与其一家人相互看着难过,倒不如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只要人还没死,就不得不用钱,就不得不去赚钱。正树和菊子照常上学,喜子和百合子到河边洗衣服,光树自然也要回到工作。光树跟美月打了招呼,便去了化妆间。
结果,他没等到久保田,却等到了瑞恩。瑞恩敲门进来,看到了镜子前满脸悲伤的光树。瑞恩在他旁边随意地坐下,说道:“今天天气很好,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可我还要……”光树有些迟疑。
“美月小姐不会介意的,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
斜晖映晚,光树跟在便装的瑞恩后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是光树从小生活的城市,这里曾经一片繁华。如果这个国家没有主动挑起的对外战争,如果父亲尚在人世,也许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树子也许不会死,母亲也不用独自支撑整个家庭。光树明白,树子不是自己杀死了自己,而是被这个世界杀死了。
瑞恩一直没有说话,光树也不知道能开口和他交谈什么。光树最好奇的事情是,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真有那么好,他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如果还有什么好奇的问题,那就是瑞恩大腿上的疤。瑞恩停住了脚步,双手撑在栏杆上,向下俯瞰泛着浪潮的海面。光树也站在旁边,望着海面出神。
“抱歉,我向美月小姐打听了你的事情。”瑞恩开口。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光树说。
“妹妹去世,任谁都不会好受。”
“也许树子选择了她认为最好的出路。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也曾失去挚爱,所以我明白光树心中这份失去亲人的悲痛。”
“失去挚爱?”
“就像你父亲死在中途岛一样,我的恋人死于日军的轰炸。”
“她是美国人?”
“他是缅甸人。”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光树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瑞恩,瑞恩也将目光从海面移到光树的脸上。瑞恩很少跟别人提起那一段往事,但他觉得现在告诉眼前这个异乡人也没有关系。瑞恩说:“我曾经是一个战斗机飞行员。
“三年前,我在驼峰航线往返飞行,将战略物资空投至中国云南。而有一次,我在喜马拉雅山脉上方遇到了极端恶劣的天气,飞机仪表全部失效,不论我怎么做都没办法将下降的飞机拉高,于是我选择了跳伞。我无法确定降落位置,只能赌一把。我降落在缅甸境内与云南的交界地带,那里离印度也不算太远,不过当时缅甸已经被日军控制。
“我在深山老林遇到了一个拿着土制猎枪跟落单日军玩游击战的缅甸少年,他叫甘贡。起初,甘贡认为我是英国人。甘贡不会说英语,我也不会说缅甸语,我们甚至不能互相说明情况。后来我才明白,也许爱不需要语言,只要相互看一眼,我们就知道彼此已经相互倾心。甘贡帮我偷到了一台日军的电报机,让我有机会联系到我的朋友弗兰西斯。
“在军校的时候,弗兰西斯是我的同班同学。当我还是中尉的时候,他已经是上尉了,所以他是我的上级。弗兰西斯现在是中校,依然留在空军。他其实比我小几个月,至于他为什么比我军衔高,大概是他的家族是政治世家。在得知我的飞机坠毁的消息时,他不相信我已经死了。令我意外的是,他在收到我的加密电报后居然带着翻译亲自来找我,毕竟其他人不认为到日占区救一个飞行员有任何战略意义。
“我们几个人在深山当中休整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前往印度。那时候,我很希望甘贡可以跟我一起走,但他不愿意离开。我把我的左轮手枪送给了他。他其实很喜欢我的银制十字架项链,但我没有送给他。就在我们一行人即将抵达印缅边境的时候,日军突然对那片区域展开轰炸。甘贡将我保护在身体下,却因此丧命。我亲手埋葬了甘贡,将十字架放在他的心口。甘贡去世的时候才十七岁,比现在的你还要小。
“我发誓,我不会原谅日本人。”
“我也是日本人。”光树说。
“你从来没有参军。再说,WW2已经结束,似乎连仇恨也要烟消云散了。”
“你没有告诉我你的腿为什么会受伤,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离开空军。”
“在一次战斗中,我的飞机在空中被日军的炮弹击中,纵使拼尽全力跳伞,我依然身受重伤。弗兰西斯说我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但我明白,我的生命已经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甘贡那一份。我的伤口痊愈后,右腿始终没有从前灵活,再加上疤痕面积太大,我只能从成为退役飞行员,转职到军队的后方工作。后来我主动申请驻扎日本。”
瑞恩讲完了他的故事,光树看到他银灰色瞳孔深处的悲伤,突然觉得他并不算一个胜利者。胜利与失败都是属于国家的,将这个概念放到军人和普通人身上,无论生死胜败,逝去的人和逝去的时间永远不会返还。而这一切都要付出致命的代价,甚至持续到战争结束后的很多年。
“我的父亲死在了中途岛。”光树说。
“那次战役我没有参加。”瑞恩说。
“就算参加了也没有关系。”
“我们去银座喝酒吧。”
瑞恩在脑袋中间扎起一个马尾,顺滑的发丝低垂下来。瑞恩的手从马尾后面穿过,搂住了光树的肩膀,带着他向前走去。光树低头看路,无论会不会被路人注视,他已经习惯了。但他现在穿着男式便装,不是艺伎爱丽丝,而是本来的他。
说是喝酒,瑞恩和光树都只是点到为止。瑞恩问光树喜欢吃什么东西,光树只说随意就好,但最好是熟食。瑞恩点了十几样菜,光树本来没胃口,但还是吃了不少。光树吃得多,说得少,安静地听着瑞恩讲那些不甚重要的事情。如果是西方人的约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到我住的地方去可以吗?”瑞恩说。
“当然可以。”光树没有拒绝。
瑞恩的公寓并不算大,两室一厅完全足够居住,整体风格是现代装潢。光树走进主卧,看到了虚掩着门的浴室,里面还有个大浴缸,这让只能去楼下草草洗澡的正树有点羡慕。瑞恩将光树压在床上,右手按在光树的后脑,然后四唇相接。光树陷进柔软的床垫中,下意识用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舌头生涩地回应对方的调情。
“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光树说。
“没关系。”瑞恩说。
瑞恩能明显感觉到,光树第一次的时候更为热情和主动。瑞恩吸住了光树的右乳,用牙齿轻咬,让舌头在周围打圈;右手则是捏住了对方的左乳,捏着左右揉弄。光树的下体已经被蹭硬了,鼻腔深处被快感刺激出舒服的哼声。瑞恩玩够了两只敏感挺立的乳头,起身在床头柜里找出润滑液。
冰冷的液体通过瑞恩的手指侵入光树火热的后穴。光树用鼻子深深地呼气和吸气,试图让身体更加放松,以迎合对方手指的侵入。这一次的前戏充满耐心,甚至十分温柔,润滑液也因热量的传到最终和肠道融为一体。这一次用最普通的传教士体位,瑞恩可以将光树的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光树的双腿紧紧夹住了瑞恩的腰。瑞恩将硬物缓慢地插入那个开拓得松软的地方,感受里面每一处柔软而炙热的包裹。男人似乎都是感官动物,总是会沉迷于最低俗的欲望。瑞恩很喜欢光树的样貌,也喜欢他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瑞恩发现擦过某个区域时光树的反应会变得更激烈,于是他每一次抽插都发狠似的撞击地撞击那个敏感的区域。
光树双手抓紧了床单,看着分腿跪坐在床上的瑞恩,轻声呼唤:“上尉,上尉……”
“我说过,叫我的名字就好。”他说。
“瑞恩。”
“光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光树才感受到一股略低于体温的液体绽放在了他的身体深处。精液和肠液交织在一起,被柔软垂下的阴茎带出了泛着醉人的红色的快闭合不上的洞口。瑞恩靠着床头半躺着,光树挪动身体,翻身将脸侧着放在对方的左腿上。光树用手指抚摸着对方的伤疤,那里从外侧延伸到大腿的中央。
“别摸了,我会忍不住再吃你一次的。”瑞恩说。
“那就再吃一次。”光树说。
“你累了。”
“我比你年轻,我不累。我都不知道你的年龄,可以告诉我吗?”
“三十五。”
“快是我年纪的两倍了。”
“嫌弃我很老?”
“上尉在床上一点都不老。”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你并没有很了解我。”
“我了解你身上每一个地方,包括你的敏感点。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你就不用天天去六鹤屋卖艺了。”
“上尉可以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我的欲望无穷无尽,想要很多很多。”
瑞恩起身,重新压在光树身上,两个人又开始激烈的欲望游戏。
光树不会拒绝这样的卖身。这种事情,一旦卖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很多次。树子的死对光树打击很大,他拼命维持的家庭生活实际上还是人间的苦修。他希望百合子可以去念国中,而不是天天做零散的杂活挣钱。还有未来的菊子,总不能让她步树子和百合子的后尘,待在屋檐之下度过没有希望和意义的一生。
女人结婚后多半要当家庭主妇,因此读再多的书也是没有意义的。但光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黑船事件过去了那么久,日本学习了西方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在这件事上向西方看齐呢?家里的女儿不是牺牲品,她们也应该去上学。除了刚上学不久的菊子,光树清楚他们四姊妹的成绩,其实树子是聪明的。
只要解决了经济问题,光树不论如何都要在明年春季开学前劝说母亲和百合子,一定要让百合子去上学。实在不行,百合子比正树年长,提前学习国中的功课,可以让她辅导正树的学习。这有可能是唯一能说动母亲的理由。不论怎么样,光树希望这个家可以好起来,但怎么样才算“好”,他其实也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