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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刚开学时卓扬本想着住校，他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待在家里总觉得有些诡异，虽然弟弟多少听话了点，但总有跟长辈打照面的时候，云青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住，一问理由对方就装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云青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哑口无言，他知道即使云青在物质上从来不缺什么，但很少得到来自父母真正的亲情——他们的爱更像是对待一只宠物，缺钱了给钱，缺爱了也只会给钱。

他是幸运的，但并不幸福。

即使他知道云青多少有点演戏的成分在其中，他还是答应了云青的要求，在家里一住就是两年。

高三他准备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刚好有同学找他一起合租，他想了两天接受了这个提议，他没问云青的意见，事实上云青怎么想的也并不重要——他还不至于溺爱弟弟到放弃自己早上多睡半个小时的机会。

他同学提前联系好了中介，看了几套房，要卓扬自己去那边看看。找房子这事卓扬跟云青提过一嘴，当时云青就差把“不乐意”三个大字写在面上，但在学业面前他还能拎得清轻重。卓扬象征性地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房，云青的表情呆了几秒，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定下来，随即又迅速换好衣服屁颠屁颠跟在卓扬身后。

“你要跟同学一起住？”云青直接在出租车上叫出了声，惹得司机频频回头。

卓扬自己都嫌丢脸，无奈地看向他，“省点钱不是挺好。”

“你那同学靠谱吗？附近安不安全？安保措施怎么样？”云青抛出一大串问题，最后又很小声地说了句，“万一你们日久生情了怎么办？”

“你很希望我孤独终老嘛，”卓扬戳了戳他的额头，戏谑道，“那怎么办，你要搬来跟我一起住吗？”

云青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按捺住呼之欲出的激动，硬是装出纠结的表情，“嗯……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卓扬知道云青对自己有一种基于亲情的占有欲——不仅表现在巴不得天天跟着他，而且极其担心他会和谁坠入爱河然后丢下他跑路。至少在卓扬离开这个家以前，他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云青的一切要求。

正是因为有了云青，他才得以短暂地将这个陌生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家。

一想到能继续和哥哥同居，云青对看房的热情大大增加，卓扬干脆把这事交给他全权操办，自己就在一边看着他忙碌，难以把当年那个嘴硬欠揍的小屁孩和现在这个哥哥长哥哥短的粘人精联系在一起。

搬家那天刚好是卓扬的生日。在遇见云青之前，他从来没有正正经经过过一次生日，对于连生活困难的人来说，能活着就已是一种不易，更不用谈什么仪式感。

他来到云家的第一年，云青刚结束对他的单方面讨伐不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的生日，趁他不在时把买的小蛋糕放在他桌上，卓扬一猜就猜到是他，对方却死活不承认，显然是想要主动缓和关系却又不好意思。

“谢谢你，这是这第一次有人给我买蛋糕。”

他说完准备转身离开，云青却跟了出来，掰着手指问：“你……要我帮你点蜡烛吗？”

卓扬看着他别扭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云青陪卓扬度过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生日，也第一次在他面前敛去锋芒，从此卓扬拥有了生命里第二个重要的亲人。

搬个家云青也搞得神神秘秘，行李都不让卓扬帮忙拿，就让他坐在车里等着，过了两个小时云青才满头大汗地出来，邀功似地朝他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你连房门都不让我踏进去就知道我喜欢了啊？”

云青随手撩开额头的头发，朝他露出个狡黠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饭定在一家西餐厅，云青把菜单递给他，他随便选了几样就让云青自由发挥，没想到云青还点了瓶红酒。

“怎么，你要造反了？”卓扬两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和云青对视。

云青嘴上否认得勤快，手上动作不变，往他杯子里倒了半杯酒，又举起自己的酒杯朝他敬酒，“哥，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几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长歪了，真的，谢谢你，”云青一饮而尽，“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是亲生兄弟，让我来当哥哥，让我来照顾你。”

眼前少年身姿挺拔，灯光下眼神是那样专注——他真的在卓扬的见证下长大了，他没由来地鼻子发酸，“不管你是不是我亲弟弟，我一样爱你。”

今晚的云青格外感性，说了没几句就跟要哭了一样，也许是酒意上头，他缠着卓扬废话说个没完，从后悔当初那样欺负哥哥到他的暗恋对象还是不喜欢他。

“不过，我准备朝他告白了。”云青含糊不清地说，也不管卓扬怎么回答，一个劲仰头灌酒。他一点都不喜欢酒，可如果不这么做，他压根没有对着哥哥扯谎的勇气。

告白远比等待答案更要折磨人心。他可以接受卓扬的任何反应，压根没有期望过哥哥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自己，就算骂他恶心，云青也认了。

一旦承认了这份畸形的感情，他就要承担失去哥哥的风险。但云青不想再忍耐了，他做不到只做他身边乖巧知足的好弟弟，他想吻他，想大大方方地承认他爱他，是不能没有他的那种爱。

卓扬见他喝个没完，直接伸手夺走他的酒杯，半拖半拽着带他到外面吹风清醒清醒。云青直接一屁股坐在马路边，卓扬只好跟着坐下，忍不住问：“小云，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我只是有点高兴……”云青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你是第一个愿意爱我的人。”

“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爱你，你要是现在就满足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可我只想要你的爱。”

云青认真看着一个人时的神情是那样动人，他一遍遍重复着“爱”这个字眼，卓扬并不懂怎么才算爱一个人，他自认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哥哥，却被他说得耳朵发烫，不敢再迎上他的目光。

吹了半个小时的风，云青也清醒了不少，催促卓扬快点回家。刚下出租车他就拿手捂住卓扬的眼睛，扶着他一步步走向家门口，卓扬刚想说话，云青就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灯光亮起，卓扬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墙上彩色的气球，字母拼成的生日快乐，以及餐桌上精致的蛋糕。客厅角落堆着大大小小包扎好的礼物，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束。

这就是云青要给他的惊喜。

云青趁机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声音干涩：“哥，如果我是个神经病，你还要我吗？”

“就算你又疯又傻，我也不会嫌弃你。”

他继续追问：“那如果我是个同性恋呢？”

卓扬面不改色道：“那也一样。”

“可是……哥哥，”云青用尽了所有勇气，才把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卓扬一瞬间怔住了，消化这句话于他而言太过困难，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小云，你别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云青不给他半点逃走的可能性，嘴唇落在他颈侧，卓扬一个激灵，却被他箍得更紧。他蛮不讲理地吻着自己的哥哥，终于尝到他梦寐以求的嘴唇，甚至比梦里更加柔软。

既然注定要被哥哥拒绝，他做或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卓扬扭过头想躲，却被云青推着跌跌撞撞摔到床上。云青的吻毫无章法，一个劲胡乱啃咬，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陌生的云青，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跟他说笑，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云青尝到一丝咸味，那是哥哥的眼泪——他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慌了神，忙乱地用嘴唇舔去他的眼泪，却没想到卓扬哭得越狠了。

“哥……你别哭，对不起…你不要哭……”

“……你给我松手。”

如果他现在松了手，一定会永远地失去哥哥——云青太了解这一点，他摇摇头，身体撑在他上方，“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特别自以为是特别傻逼的人，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要珍惜的人。”

“卓扬，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不是兄弟家人间的喜欢，是想要和我谈恋爱、结婚的喜欢。哪怕只有丁点儿，我都可以放弃一切跟你走。”

每一句话都刺痛着卓扬的耳朵，他几乎要听不清云青在说什么——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跟他告白，眼里是无法作伪的爱。这爱却让他痛苦万分，他们是兄弟，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嘴唇隐隐作痛，像是被云青咬破了皮，眼泪连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头疼得要命，“如果没有呢？”

“那我就一直追在你身后，你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备胎，也可以替你解决麻烦，哪怕利用我也没有关系，我会永远等你回头……只要你别丢下我。”

“云青，我是你哥，你知道吗，我是你哥啊。”

接受云青或者是失去他——这是两条他不敢想象的道路，可他却在逼着卓扬做出选择。

“你是我哥又怎么了？！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错过，看你跟别人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的？”云青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每一滴都激得他的心脏刺痛。

如果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卓扬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爱上他，没有人拒绝一个鲜活而坚定的爱人，可当他被生父带到云青面前的那一刻，注定这辈子都要被血缘系在一起，只能做兄弟，只能是兄弟。他将对云青所有的感情界定在亲情的范围内，不逾越一步，现在云青却要他爱他。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以自暴自弃做个疯子，可他怎么可以自私地毁了云青。就算忽略任何血缘伦理的阻碍，他又要怎么确定这份爱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依赖产生的错觉？

“当年你爸对我妈说，他马上就会来娶她。然后呢，他转头就跟别人结了婚，留她一个人生子、打工，最后痛苦地死在病床上——”

“可是我不一样！”云青抓住他一只手，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笃定，“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也不关心未来会怎么样，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不想陪你赌这一场，也没有命陪你赌，”卓扬的视线瞥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盒东西，忍不住冷笑出声。

在云青不知所措的眼神里，他抓回了主动权，揪住衣领咬住他湿润的唇，低声道：“就今晚，过了今天，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本本分分地做我的弟弟。”

在卓扬十八岁生日这天，云青亲自让他明白：他从来就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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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日更一到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