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江子澜搂着白彦的腰,两人呼吸均匀,突然一道铃声响起,江子澜醒了,白彦无意识地皱着眉头,江子澜起身去床头柜拿手机,江子澜一起,暖烘烘的被窝,钻进了冷气,白彦缩了缩脖子,江子澜才发现是白彦的手机响了,江子澜出了房门,接起电话,对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语气焦急,“白彦,老爷进医院了!你快来看看。”
江子澜一滞,“知道了,我们现在过去。”
阿姨迟疑了会,才反应过来是江先生的声音,“好…好。”
江子澜关了手机立马进了房间,白彦似乎又熟睡过去了,江子澜摇了摇白彦,“白彦,起来了。”白彦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白彦,你爸爸进医院了,我们现在要去医院。”
白彦几乎是一瞬间睡意全无,白倚壬不是才好好的吗,怎么又进医院了,江子澜过去衣帽间换衣服,白彦动作有些急,穿了件毛衣就要出门,江子澜拉了他一下,“把大衣穿上,我去开车。”
现在已经是午夜,繁华大道上在这个点也不失热闹,隐约还有车水马龙的样子,白彦盯着外面,思绪有些空,两人到了医院,白倚壬在病房里输液,江淮拿着文件夹在记录,白彦刚要进去,江淮已经要出来了,迎面看见江子澜也不意外,白彦看着白倚壬躺在床上,“江医生,他怎么样了?为什么突然又来了医院?”
江淮有点欲言又止,江子澜过去握了下白彦的肩膀,跟江淮对视,江淮低了低头,“病人现在是发了烧,但不排除其他病状,先住院观察。”
“好,谢谢江医生。”
江淮点了点头,江子澜陪白彦进了病房,白彦看着白倚壬,好像熟睡了,但脸容带着病痛似的,眉头蹙着,阿姨压低声音,“老爷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有事就按铃,今晚……”白彦低头听着,好一会,白彦转头却不见江子澜身影了。
江子澜过去了江淮科室,看见江淮还在工作,江子澜走过来,不知道江淮是不是一整天都呆在医院里,没有休息过,眼下的乌青明显,“多久没休息了?”
江淮对着电脑打字,传来清晰的敲键盘声“这不是家常便饭吗?”
江淮停了手,脸色有点严肃,“我跟你说,你岳父他现在的病状我已经几乎能判定是亚急性严重肝炎,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你应该跟白彦说,让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江子澜轻轻道:“他怀孕了。”
江淮诧异地抬起头,迟钝地问,“他…他怀孕了?”
江子澜没解释太多,“那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病逝吗?”
江淮低头去翻文件记录的数据,而后反应江子澜不是行内人,“他这个病,后面会接连出现危害身体的病状,这个…要看病人恢复程度,但你是明白的,毕竟到了这种年龄,加上他之前的一场大病,还没恢复过来…你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和白彦说一下吧。”
江子澜回来时,白彦坐在沙发上,盯着地板,江子澜拿杯热水递到白彦手里,白彦抬头看了眼他,“你去哪了?江医生怎么说?”
江子澜视线跟白彦错开,贴近白彦坐下,“他刚刚不是说了吗?今晚太晚了,要明天做各方面检查才能确定,你别担心太多。”
白彦手里捧着温热的纸杯,手好像依然有些发冷,盯着床上的白倚壬,轻声问,“他不会死吧?”
江子澜瞳孔一缩,握上他纤细的手腕,“不会。”
后半夜,白彦靠在江子澜的肩头睡着了,一种绝对依赖的姿势,江子澜搂着他的腰,看着窗外逐渐照耀进来的日光。
第二天一早,白倚壬就醒了,白彦和江子澜陪着白倚壬去做检查,大部分是江子澜亲力亲为,因为白彦怀孕,江子澜总会揽下各种活,白倚壬输完液,没有那么高烧了,只是吃不进东西,吃一点就要吐,江子澜在喂的时候,身上沾了点,白倚壬在呕吐时,白彦在一边看着还挺担心的,但江子澜脸上没什么嫌弃的表情,表情如常,照顾得白倚壬面面俱到,中午阿姨过来送饭时,两人吃完又在医院待到了下午,晚上江淮请了护工,江子澜和白彦到了十一点才回家,两人都累了,洗完澡就睡了。
第二天,刺眼的眼光打在白彦脸上,白彦皱着眉抬手挡着眼睛,白彦突然惊醒,房里还开着暖气,他在惊醒时,却是浑身发冷,侧头一看,江子澜不知道去哪了。
白倚壬腹部总会疼痛,自己也有某种预感,每次问起都会被不留痕迹地避开话题,让他好好休养,白倚壬自己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江子澜看着寡言,但跟白倚壬聊天时,看着很健谈,突然江子澜手机震动起来,江子澜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到了楼道,“喂。”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江子澜不缓不慢道:“醒了把餐桌的饭吃了,你在家等一会,我让秘书去接你。”
白彦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变成,“知道了,下次记得叫我。”他知道江子澜是顾及他怀孕了,白彦也不好说什么。
白彦和江子澜连着几天都去医院,一待都是一整天,白倚壬和白彦都怕耽误他的工作,江子澜自己嘴上说没什么要务,但晚上回家的时候,江子澜半夜都还在书房工作,江子澜的确是落了些工作,本该去应酬、出差事务他也没有去,很多都转成线上,江子澜盯着电脑屏幕,书房传来敲门声,江子澜看见白彦推门进来,江子澜不觉拧了拧眉,“怎么还不睡?”
白彦端了杯热牛奶进来,江子澜待人待事太好了,无论谁处于这种情况,身边有这么一个可靠,有担当的人,都不觉让人安心,白彦放下牛奶,“明天你去上班吧,反正过去医院里我们也只能在那坐着,做不了什么,你有工作忙就去忙吧。”江子澜刚想说什么,白彦握上他的手,“这些天我真的很感激你。”
江子澜关了电脑,“我应该做的,回去睡觉吧,我就过来处理些琐碎的事。”说实话,江子澜根本做不到让白彦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若是真的白倚壬有点什么,他感觉让白彦独自面对,总是觉得残忍、心疼。
江子澜摸上白彦有些泛红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白彦的肌肤似乎更光滑了,因为室内开心暖气的原因,暖得他脸有些泛红,江子澜在他唇上亲了亲,“去睡觉吧。”江子澜起身把牛奶喝了,随即喂进白彦嘴里,白彦张着嘴回应江子澜,两人温情了会,便回去休息了。
一早江子澜和白彦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白倚壬今天又发了高烧,白彦看着他枯瘦的手背,几个针眼有点泛青,脸色有点发白地躺在床上,白彦抓着江子澜的衣袖,“你去问问江淮,他到底怎么了,不像没事的样子。”
江子澜搂着他的腰,“过去那边坐会。”白彦却不动,固执地定在那,江子澜轻声道:“白彦,他的病不是医生能左右,只能看个人恢复,前面都过来了,会没事的,相信他会没事的。”
白彦没说话,只是看着白倚壬越来越花白的头发。
白倚壬高烧后就吃不了东西,呕吐、没食欲,症状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后面几天都在反复高烧,白彦和江子澜都待在病房里,寸步不离。
今天白倚壬好不容易有点食欲,白倚壬自己端着粥喝,阿姨将菜都弄得碎,这样好入口,好消化,白倚壬喝得慢,一口一口抿,不知道是不是呛到了,白倚壬咳了几下,白倚壬将粥拿开,阿姨立马接过粥放在桌子上,白倚壬咳得很重,像是身体跟着抖,阿姨刚想拿纸巾,突然一声很重的咳声,白彦看见白倚壬吐血了,鲜红的,被单仿佛要红了一片,阿姨回过头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江子澜赶紧走过去,按了床头的按钮,突然背后传来声音,江子澜回头一看,白彦捂着自己的嘴,紧皱着眉头隐忍,阿姨一时间慌乱得不行,“你先照看下。”
江子澜走过去扶着就要触地的白彦,扶着他进了卫生间,白彦对着洗手台呕吐,摸着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却一直有种恶心的感觉,江子澜拍着他后背,白彦恶心劲过去后,手有些发抖,“怎么…怎么会吐血?”
江子澜扶着白彦,这种境况,应该是瞒不住的,“白彦,先过去看看吧,一会听江淮怎么说。”
白彦举步维艰,他有点害怕看见血、还有那张染了血的被单,江淮正在给白倚壬静脉注射药剂,被子已经换了,白彦愣愣地看着针筒的液体注入皮肤表里,江淮放好针筒,护士在一旁收拾,江淮示意他们出来,这次江子澜当着白彦的面问白倚壬的情况,“现在已经有出血情况出现,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病人很有可能没几天时间了。”江淮即便是有这么多年的就业经历,经常经历生死离别,但他依然无法适应,心里也难免难受,说完便走了。
江子澜和江淮谈过,因为白倚壬情况特殊,不适宜回家,他随时会有病症出现,白彦和江子澜这几天天天都留下,甚至会留下来守夜,白彦这些天瘦了太多,大多情况江子澜都不会让白彦留下来,他怀着孕,情绪也不稳定,但白彦还是留下了,白彦这些天都没休息好,白天有时候都容易打盹,江子澜今夜留下来了,让白彦回了别墅睡,白彦这样实在熬不下去,将近十点,白倚壬都没睡,江子澜刚打完电话进来,看见白倚壬还坐在床上,白倚壬看了眼江子澜,江子澜关了门,“不早点休息吗?”
白倚壬气息有点不足,“睡不着,总觉得喘不过气。”
“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小事。”白倚壬突然看着江子澜,神情认真,“你跟白彦……”
江子澜垂了垂眸,“我们在一起了,他…他怀孕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但我向你承诺,我以后会待他好的。”
白倚壬其实知道白彦身体特殊,只是不知道他怀孕了,颇为惊讶,但又涌现出一种意外惊喜,“我是信任你的,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彦跟了你是好事,他那性子…还请你多担待。”
“会的。”
白倚壬躺下,看着天花板,脸色苍老,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这样衰老、这样病痛,白倚壬闭上眼,即便过去多年,鲜殷婷的样子依然记得清晰,鲜殷婷是白彦的母亲,她总是很温柔,无论处于什么时候,都让人为之动容,那天在病床上,她依然动人,没有红唇、好看的气色,她依然温柔、安静淡淡地笑、轻轻地离开……
秘书把白彦送到医院,刚停好车,白彦就不见踪影了,秘书赶紧追上去,白彦穿得单薄,站在原地看着半开的病房,江子澜在外面长廊的椅子,看着白彦定在那,不知是冷的、还是生理刺激,肩膀微微发颤,江子澜看起来神态疲惫,脸上难免哀伤,江子澜走过去握着白彦的肩膀,白彦肩膀都是抖的,举步维艰,江子澜握紧他的肩头,声音有力,“白彦,进去看你爸爸最后一面吧,别害怕。”
江子澜俯身去牵白彦冰凉的手心,带他进去病房,白彦几乎是秉着呼吸,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白倚壬,白彦看着白倚壬安详的脸容有点无措,他不自觉呼吸急促,白彦呆呆地看着,江子澜站在白彦背后,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