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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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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拂从没想过这葛二爷的桃色花边儿里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正文-----

刘小拂跟在葛二身后走进班房里。这一路上的窃窃私语,人言乱杂,他都听了个清楚,那些眺着望着瞧他不起的眼神他也早就明白,可他一没本事和那些人叫嚣,二没胆量当着葛二的面儿放肆,所以只能夹起尾巴低头灰溜溜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走到葛二的办公间里,前脚门一落锁,后脚葛二就不咸不淡地丢出来这么一句话,刘小拂缩了一下脖子,站在门边儿半天不知改怎么言语。

葛二坐到椅子上,两条长腿往桌面上一搭,长靴的硬跟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刘小拂条件反射地先去抱头,过了几秒钟,他听见葛二的笑声,这才半试探半大着胆量将头露了出来。

“二哥您听我说,我这回是真没想去赌……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刘小拂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心里在是骗还是说实话之间犹豫。他知道葛二什么脾气,可还是泄了口气说:“我心里实在是痒痒……”

“你过来。”

葛二朝他招手,刘小拂挪着脚步,一点点蹭了过去,他心知自己今天被葛二逮到是没什么好路可走,于是那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哭丧。

“你上回和我是怎么说的?”

葛二语气无甚变化地问道。与其说他语气无变化,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到现在,刘小拂认识他有小十年的时间,葛二都一直是这种喜行不显于色的模样。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刘小拂才打心眼里对他发怵。

“再……再也不赌了……”

刘小拂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尤其是当着葛二的面儿。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葛二的脸色,可这人就是没什么脸色,看他同看其他人无甚差别,一时间让刘小拂是又恼又怕。

“二哥……我、我、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刘小拂想去晃葛二的腿,可那手一伸他自己就先怂了,于是那手一拐弯又回到自己的胸前,拍着自己的胸脯告饶。

葛二的目光从刘小拂的衣襟滑到他的手上。刘小拂这人虽然是跑码头的糙人,可却长了双文化人般的细嫩手掌。十根手指骨节分明,指腹饱满,一用力,这关节处就爆出几分嶙峋有度来。这样的一双手,单拿来赌博,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怎么罚?”

葛二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小拂,虽然这话是他问出口的,但实际上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那惩罚是什么。

刘小拂脸上苦意更浓,想来今日这皮肉之苦是少不得了。

葛二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根藤条,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替谁准备的。刘小拂一见那藤条就先自己个儿打了个激灵,这皮肉的记性比人的记性强,人是记吃不记打,肉皮儿是记死磕那挨打的滋味。

“再过来点儿。”

葛二发号施令,刘小拂便磨磨蹭蹭地又往过去了些。葛二将腿从桌子上放下来,他举着那藤条一下戳在刘小拂的腰眼上,一下又戳在刘小拂的胸口,直戳得刘小拂心里一阵发慌。

刘小拂知道葛二不会真把他打成什么样,可那怕就是一颗柳树毛子扎在他心底,连带着还有点儿别的什么说不出来的意味,让他忍不住地就想发抖。刘小拂拽着自己的衣角,脸色是已经青青白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讪红,映着他那躲躲闪闪的目光,显得整个人实属可怜见的。只是可惜葛二不会这么觉得,那人的心思深,见他如见白水,咋么不出半分的味道。

葛二坐着,刘小拂站着,可即便如此,葛二那人的目光威压也好似千斤秤砣压得刘小拂腿肚子发软。刘小拂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头盯着自己前襟上的一个油点儿腹诽这藤鞭何时飞来。他想着想着,那藤条便似条蛇般顺着他的肋条侧边爬了上去,他痒痒得想躲,“啪”一声,那藤条抽到了他的胳膊上。

屋外边有人经过说话的声音,刘小拂张大了嘴巴,那火燎燎的疼刺得他失神,可外面的声音却又在这一刻猛将他拽回神来,他哽着嗓子把那嚎啕咽下,然后忍不住地打了两下摆子。

“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了。”

“啪!”

又是一藤条,这回是抽在了刘小拂大腿的侧面,刘小拂两眼猛地闭紧,只有嘴角露出几声轻微的嘶哈。

刘小拂一十三岁那年就开始往赌场里跑了,他有一双好手,又得能人青眼,所以打他一入了场子,便如鱼得水,难逢敌手。可常说,枪打出头鸟,刘小拂这锋芒太过,便容易惹人惦记。时年他一十九岁,遭人做局陷害,不仅多年来的身家一扫而空,更是要以右手三根手指为代价偿还赌债。

此一事本就是死局,然而时来运转之处便在于一个人的出现——葛二。葛二不仅替他作保,更是替他还清所欠赌债,救他于此危难之际。那时虽然葛二还未坐到此时这般位置,可官家人出面游说,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的,故而那些人见好就收,权当是给了刘小拂一个教训。

要说葛二为何愿意救他,这便又要从二人之间的渊源说起。论关系,葛二是他奶奶的侄女的儿子;论远近,刘小拂不满九岁前,刘葛两家曾为邻友。

葛二长刘小拂一十五岁,刘小拂记事时葛二早就已经离家,所以自小刘小拂便知道邻居葛家有个在外做警察的儿子。那时刘小拂他爹还健在,一家人生活虽然清苦却也苦中有乐。他爹时时说要刘小拂长大后也随邻家葛二那般去做个警察,虽然刘小拂不知这警察有甚好处,却也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可谁成想,有朝一日他与邻家葛二哥的相遇,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见着那人制服笔挺,又见着自己涕泪横流,满心满肺都只剩下一个恼字。

事后他得知,葛二愿意出面,便是应了他娘的愿求。那藤条也是他娘交给葛二的,只要刘小拂进一次赌场,就打一次,无论死活,直打得他记住为止。

刘小拂在葛二面前一直都是抬不起头的。年少时故事里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屡屡犯错,那藤条抽不去他的羞耻,只抽得他脸上如痛处那般火辣。

葛二抽了他五藤条,然后就将那藤条放下了。刘小拂不敢去摸挨打的地方,那地方又痛又痒,好似有无数虫蚁咬噬一般。但眼泪是藏也藏不住,他低声啜泣着,眼泪和鼻涕一同落到他的衣襟上。

葛二那平淡的声音又响起:“打疼了?”

刘小拂摇头,他不敢叫疼也不敢叫一句冤,只能咬着牙把鼻涕眼泪都往回憋。

葛二偏头看看他,一伸手按在他刚才挨打的地方上:“不疼吗?”

“不——疼!疼!疼!”

刘小拂还想着再扛一下,可葛二的力道一加重,他的声音便走了调。他忍不住去躲葛二的手,可又不敢真躲开,于是便像只不停扭动的青虫一般,脸上表情也扭曲的有些可笑。

“知道疼就好。”

葛二把手收回来,他打开桌子中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几张钞票,然后塞进刘小拂的手里。刘小拂又惊又疑惑,拿着那钱不知所措。葛二难得地露出来一个笑脸。

“别再为钱进赌场了,去码头寻摸件正经事干。”

“你娘的病我请西医去看过了,药也买好了,最近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这事。”

听见葛二这话,刘小拂心里头一颤。他脸上是又臊又恨怨自己,此时此处恨不得能赶紧遁地而逃。

“二哥……您收我做事吧……您让我为您做什么都行……”

刘小拂大着胆抬头去看葛二,正撞上葛二那探究的目光,他慌得要命,习惯性就要避开葛二的眼神,可他咽了下口水,竭力克制着保持刚才那个姿态不要动摇。

葛二的眉头皱起来了,刘小拂见他如此,眼神中的期待不由先崩塌了一半,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刘小拂才没有注意到葛二的手指一直在嘴唇上摩擦,而剩余的手掌部分刚好可以挡住葛二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葛二长了一张颇为正派的脸,很难让人想象到他心思里也有几分旖旎的时刻。尤其是刘小拂这种在心里早将葛二捧上天的人,更是不会想到葛二对自己究竟有没有过别的一点什么心思。

刘小拂一看葛二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是没戏了,不由得又蔫儿下去。

二人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葛二的门,趁这机会刘小拂道了一声别便钻门缝溜了出去。他心里烦乱,没注意到门外那些人看他时的暧昧目光。不过就算他注意到也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刘小拂一直都以为这些人是瞧不上他三教九流的出身,却没想过这葛二爷的桃色花边儿里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葛二让那些人进来,眼神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不无些警告的意味。得令者皆心领神会地闭上嘴巴,只相互对视一眼,乐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唯他不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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