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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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行结束，高三学生们短暂地热血澎湃了一段时日，便又被永无止境的学业给折磨得焦头烂额，逐渐恢复麻木不仁。

随着黑板上倒计时逐日缩短，教室里愈发弥漫着股如履薄冰的压抑感。

这压抑感覆盖到人身上，落了实处，便化作一股股阴郁之气，简称——面如菜色。

恰在这一干恍若被吸空了精气的莘莘学子间，小少爷的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就更显得可望不可即了。

“知道叶校草好看，可最近未免好看得太鹤立鸡群了吧？”

正值大课间，同桌的女朋友拎着奶茶从高二赶来慰问，顺便给小少爷也带了杯。

同桌自然不会吃小少爷的醋，但他以直男眼光煞有其事地转身逡巡半晌，还是颇为不解：“有吗，不还是原来的鼻子，原来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瞎。”女孩微笑道，“多么明显的春风满面！”

人总是很难对发自真心的夸赞有抵抗力，小少爷也不例外。

他吸着奶茶，闻言先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又强自镇定地压下去。

在听到“春风满面”后，终于装不下去矜持，带着点炫耀意味轻描淡写道：“嗯，可能是谈恋爱的原因，心情好，就会看上去精神点。”

他尽量说得不动声色，却还是宛若一枚惊雷平地炸开——同桌早就知道他和小狼的事，自是无动于衷，炸开的是同桌的女朋友和前面几排同学。

每日枯燥乏味的学习里，偶尔一点八卦显得弥足可贵，遑论这八卦是虽以颜值享誉全校却从未谈过恋爱的小少爷。

一时间，求“知”若渴的人们将小少爷的座位挤得水泄不通，差点撞倒同桌的女朋友，惹得同桌边把她揽进怀里，边吆喝道：“诶诶，干什么干什么!都长点眼睛，别怪我翻脸啊。”

小少爷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大阵仗，含着珍珠怔愣半晌，咀嚼几口囫囵吞下去，才道：“你们……不写作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学习折磨下双眼无神的众人义愤填膺地叫嚷开来：“还写什么作业，作业哪有八卦有趣！”

“有人相爱，有人看海，有人作业整夜写不完。”

“靠，凭什么啊，长得又好，学习又好，还有时间谈恋爱，嘤。”

“谁，是谁，是哪颗白菜拱了我家猪？”

小少爷性格热忱和善，在班级里很受欢迎，无论男生女生都喜欢和他开玩笑。

一时间，质问声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招架不住，只能勉强拣答得出的答道：“行了行了，我不是猪，他也不是白菜。是你们不认识的人，就这样，散会。”

这般敷衍，众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反应过来的同桌，也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总能跟我们说说那人长得怎么样，身高怎么样，性格怎么样吧。”

“就是就是……”

小少爷招架不住，只想遁地，好在此刻上课铃响，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隔老远就听你们吵吵，不能利用这时间多刷几道题？”班主任往讲台上一站，痛心疾首道，“我没听错的话，是不是在讲谈恋爱的事？你们啊，距离高考还有多久，不需要我提醒。这个时候早恋，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早恋问题对于班主任来说是老生常谈，他长篇大论许久后，看了眼手表，收尾道：“行了，你们以为我真那么愿意多管闲事啊。昨天开会，着重讲了早恋问题。这几天教导主任会去什么什么坡抓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情人坡。”同桌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替班主任补全。

小少爷看向他，会心一笑：“看来你最近不能去那里约会了。”

“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同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们早就听到风声，转移阵地了，现在基本都去南门旁边的竹林，那边连监控都没有。”

小少爷扬了扬眉，不予置评。反正他的对象不是同学，约会地点也不是校内，不用担心被抓。

然而，没容他庆幸多久，便另有麻烦事接踵而至。

那就是，由于没勒令众人保密，关于他谈恋爱的事，有如星星之火，瞬间便掠到高三这片荒原的各个角落，甚至跟随同桌的女朋友，把高二也点燃了。

于是这天整个下午，小少爷都忙于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怀。

手机可以静音不理，千里迢迢来教室追问的却赶不走，甚至连晚自习期间出去上个厕所，都能被熟人逮住盘问一番。

他头一回感慨，原来人缘太好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时间被零零碎碎耽误了太久，一蹉跎，在放学前写完作业就显得岌岌可危。

小少爷心里有数，无论怎么胡闹，学习不能落下。

是以他估摸了下时间，给司机叔叔发了短信，说自己要耽搁一会儿，让他晚点再来。

晚自习九点四十准时下课，小少爷果然没有写完作业。

同桌拍拍他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后，便随着迫不及待回家的人潮一同涌出了教室。

嘻哈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教室里便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要么是学习格外刻苦的，要么是住校不急着走的。

到最后，这批人也在和小少爷道别之后离开，他却还有半张英语试卷没写完。

小少爷朝窗外看了一眼，对面原本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只剩下很少几间还亮着灯，间或闪过起身走动的人影。

估计他们这幢也差不多，方才还能听到远处楼道和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和讲话声，现在却很安静。

小少爷收回目光，打算尽快把这半张卷子写完。

就在他垂下眸的刹那，搁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小狼的消息。

【还不回家么？】

估计是在家没等到他回去，急了。

【还有一点作业没写完。】小少爷发完这条后，琢磨片刻，设想出一幅小狼独守空闺的可怜模样，便又自认为很贴心地补了句：【乖，等我回去。很快。】

小狼没有回复，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小少爷捉弄完人，心情大好，便又挥斥方遒，将剩下的英语题一口气拿下。

搞定！

带着轻快的心情，小少爷不紧不慢地将书包收拾好，喝了口水。

恰在这时——

笃。

窗户被人很轻地敲了一下。

小少爷的座位在靠窗第三列，他下意识朝那边望去，隔着空荡荡的几排桌椅，与窗外的人对上了视线。

整层楼只剩下他们这一个班级还亮着，连走廊灯都不知何时灭了。

小狼就站在那安静的黑暗里，眸光温沉地望进来，教室明亮的白炽光线穿过透明的窗玻璃，柔和地落在他身上。

小少爷怔怔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后，顾不上收拾到一半的书包，便急急忙忙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拉开窗户。

“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少爷问。

“刚来。”小狼伸手将他脑袋顶上因动作幅度太大而支棱起来的呆毛摁下去，“看到你在做作业，就没打扰。”

小少爷“哦”了一声，没问他为什么会来——猜也能猜到，估计这人早就到校门口打算接他放学了，却左等右没等到，刚才还试探性地问了句。

“想着在学校把作业写完，就耽搁了。”小少爷眨了眨眼，“我有给司机叔叔发过消息。早知道你在等，我就直接出去了。”

“是我让他不用告诉你的。没关系，也没等很久。”说话间，小狼往旁边走了几步，从后门进入教室，很顺理成章地帮小少爷整理起书包。

小少爷也习惯了他的照顾，亦步亦趋地负手跟在他身后，还有空闲调侃道：“为什么不让他告诉我，是想给我惊喜么？”

面对小狼，小少爷总是有种自然而然的捉弄欲，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兴许是小狼独身一人时，总有种泠泠孤寂感，如一阵风，撩动着不知哪一根弦，令他按捺不住，时不时就要戳一下，碰一下，逗一下。

而这捉弄实际上也很局限，必须要在小少爷的舒适圈内。比如说，得对特定的人。

又比如说，得作出他所预料的反应。

小狼早就将小少爷拿捏得透彻，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少爷也果然如他所料，在这不加掩饰的承认中沉默了。

“是想给你惊喜来着，”小狼面不改色，趁他待在原地，牵起他的右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指尖，“但好像失败了。”

十指连心，再加上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亲，更有种与接吻相异的悸动。

小少爷措手不及，大脑短路了一段时间，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懵懵懂懂地和小狼并肩走下楼梯了。

书包自然是小狼帮忙拎着，他没有表现出没有扳回一城的志得意满，却更显出波澜不惊的从容来。

小少爷憋屈地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讨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是犯规？”

“不知道。”小狼依旧是平静淡定的模样，说话却带了点笑意，“我好像没有做过分的事情。”

“这还不……”说到这里，小少爷想到相较于他日间将恋情昭告天下的行为，亲指尖确实不过分，遂哼道，“反正我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

这回小狼也忍不住低笑出声：“嗯，行。”

他们这么你来我往地聊着，走路速度便慢了很多，等走出高三教学楼时，恰巧和教导主任迎面遇上。

“叶同学，这么晚还没回去啊？”

教导主任嘴上笑眯眯，眼神却锐利地往旁边望去，等瞧见小少爷身边的并非女同学后，那股风声鹤唳才稍稍平息，“原来是裴先生。”

小狼礼节性地颔了颔首。

小少爷则随意多了，装模作样地打完招呼，便明知故问道：“老师，您怎么也这么晚没回去，加班？”

“加什么班。”教导主任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抓你们这群兔崽子早恋，搞得我跟地下党一样。”

小少爷噗嗤一笑：“那您就别抓了呗，这个点还在校园游荡的都是高三的，高三可是成年人，不算早恋。”

“怎么不算早恋，高中没毕业，就是早恋！”教导主任说到这里，又草木皆兵地警告道，“尤其是你这种长相出众的男同学，最容易早恋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小少爷肩膀还抵着小狼的手臂，亲昵至极。

到底还是做贼心虚，他闻言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那今天有收获吗？”

“别提了，一对都没抓着。”教导主任也有些纳闷，“奇了怪了，明明那什么情人坡平常最热闹的……”

“不行，我再去巡一遍。”

目送教导主任倔强的背影渐渐远去，小少爷终于憋不住笑起来。

他越想越好笑，到最后捂着肚子，根本直不起腰来。

“怎么了？”小狼不明所以，下意识扶着他，以免他栽到地上。

“诶呦再去巡一遍哈哈哈哈……”小少爷抓着小狼的手臂，将重心全都放过去，慢慢平复下来，解释道，“我们学校情侣早就转移阵地了，不去情人坡。”

原来是这样。小狼点点头，却并没有像小少爷那般设身处地地觉得好笑。

他虽然只比小少爷大三岁，却离高中生活很遥远了。

为了尽快使自己掌握能力以帮东家分担，小狼学习一直很卖力，成绩也很好，小学和初中都跳过级，高中和大学也忙于学业，不太理会旁事。

像这般斑斓的课外生活，于他而言堪称陌生。

小少爷笑累了，懒洋洋抓着小狼的手臂晃个不停。

晃着晃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牵住手，便拉着人往某个地方走去。

小狼顺从地被他拽着走，看方向不像出校门，便问：“干什么？”

“早恋去！”小少爷没回头，盈盈笑意化在了夜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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