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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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嘴上说的好听，最后还是我小看了官兵，我跟荀翎被抓进了囚车一路运到了牢里。

我身上的三个窟窿还在冒血，荀翎身边没有材料，只能把里衣脱掉，潦草的给我绑了绑。

自从我进了这牢里，不知是不是天牢，荀翎就用十分忧愁的眼神看着我，还让我枕在他的腿上，仿佛我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没有药，这可怎么办。”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我的头，一开始我被他搞得一惊一乍的，因为我实在是不习惯别人摸我的命门，后来我也淡定了。

“千万别烧起来啊。”荀翎低着头对我说。

我想说话，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憋了半天，嗓子闷闷的‘嗯’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后来不知道睡了多久，荀翎又把我拍醒，让我喝点水。

本来想坐起来自己喝的，结果我起了半边，那叫一个天旋地转，咣地又倒下。

荀翎被我吓得，手一抖，水都洒出来一点。

他好像很怕这牢。

我的头太昏沉，连带着视线也忽明忽暗，但是我还是感觉到，荀翎整个人都不大对劲，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手上悄悄地发抖，比我两年前在尚书儿子家遇见他那会儿还慌张。

他没了拐杖，行动都是靠双手来回爬，那水放在牢门口，我却睡在靠墙的地方，其实没有很远，走路的话三四步，可是荀翎没法走路，只能拖着他两条腿一点一点的爬过去，再一点一点爬回来，还要注意水不能打翻，不然就白忙活一场。

我想坐起来自己过去喝水，可是我太晕了，浑身无力，可能一路来流了太多的血，幸好是夏天，不然我要冷死。

后来他跟我说，让我去找师姐只是想把我支开，省得连累我也一起被下大狱，可没想到我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跑回来。

就这么艰难地喝了口水，水里还一股味道，算了，好赖不能渴死。

荀翎时刻手都放在我的额头上，好像这样我就能退热一样，我想睡可是荀翎不让我睡，现在我是发现了，他这是怕我这一觉睡下去就这么死了，那可能我的额头是真的很烫。

可是我怎么觉得冷。

就这样干熬了两天，期间吃了半个馒头，说来也好笑，这京城就连大牢都能吃到白面馒头，真真是个金贵的地方。

第三天我退热了，我半坐起来倚在墙边，感觉荀翎要去磕头感谢这两天他念叨的菩萨佛祖和其他的神仙。

后背上三个窟窿也停止冒血，操他老子，我命真硬。

然后荀翎好似也松了一口气，靠在我肩膀上歇息，结果他开始发热。

我真的是，他那里衣做的绷带把我缠的死紧，连弯腰都不能弯，生怕我血就这么流干，我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更别提爬过去拿水了。

“荀翎，荀翎。”我只能用我的头顶一顶他，太气了，一群官兵竟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早知道把他们全都杀了，手下留什么情，管他什么媳妇孩子朋友家人，荀翎别死在这里才是真的要紧。

荀翎被我敲醒，他也发现自己病了，却还是先给我喂水，我仰头躲开，说，“我不会死了，你喝，你别死了。”

他不信，又过来摸我的额头，但是他自己手也冰冷，已然摸不出什么来。

“没事，我死不了的，别看我这样，我命硬。”荀翎耷拉着眼睛，马上就要睡着，却还是牵强的对我笑笑，让我不要担心。

这不巧了么，我也命硬，那感情好，这把谁都死不了，等出去了我还要漫山遍野找贾久，希望他别把自己饿死。

我俩就这样头靠着头，又艰难的吃了半个馒头，到了第四天，终于都缓过来一点点，我提起精神问他，这次到底是惹到谁了，为什么被抓，为什么你那弟弟过来，林林总总问了一堆。

他也头晕，两眼昏花的听我讲话，有一茬没一茬的讲他之前的故事。

他说，这世间，事情总是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最好就是活着，什么都别想，这样老天爷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就不会往你的反方向走。

我听了以后不以为然，说，师娘说，这是迷信，不要相信老天爷，这世间没有老天爷。

荀翎听后，愣了愣，又问我，没有老天爷，那事情砸了的时候，岂不是只能怪到自己身上？

“也可以怪到其他人身上，”我盯着那牢门，“师娘说，人如果拼命活还活不出名堂，只能是因为其他人太坏了，跟天没有关系。”

“也有道理，”荀翎靠在我肩头，有气无力，“真想见见你师娘，她一定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我舔了一下嘴唇，声音干涩，“她也被这世道折磨疯了，疯了好些年，才死。”

“你可别死。”荀翎下意识接道，又挣扎，“完了，被老天爷听见了，这么多年我还没长记性。”

“哈哈哈。”我笑了，笑他，有点可爱，还有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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