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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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最终我还是没能回答那个问题。

我最喜欢看荀翎这件事，我不好意思说，更何况是告诉荀翎。

他微微的笑着，等了很久，见我没说，也没怎么样，就跟我静静坐在这夜里。

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心里犹豫，万一我真的死了，荀翎也只是徒增伤心，还不如不要答应我。

我看着荀翎的侧脸，夜里，我有段时间没有这样看他，他眼尾有两道细长的笑纹，平时看不出，一旦笑起来，会连带着眼睛一起眯成缝，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他一起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点点刻薄，因为他五官细细的，看上去像是不好惹的，心高气傲的读书人。

他最近瘦了，腿因为残疾，比常人还有再瘦些，没什么力，所以他的手臂格外有力，可以支撑他整个身躯。

是我贪心了，我听见他说愿意，我就不忍心反悔了。

后来荀翎跟我说，他不是看我蠢才愿意的，他说所有人都以为他想当官，想给他嫡母颜色看，想出人头地，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最需要一副帮他自己行走的拐杖。

所以他才又一次鼓起勇气，想着重新做一个家，毕竟有人还等着回家，荀翎想着，那得是一个好归途才行，不然那人万一不想回来了，岂不是很容易死在外面。

‘是夸我么？’后来的我问道。

‘是夸你，夸你贴心。’后来的荀翎伸手过来，抓着我的下巴来回晃，像在逗狗。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今夜的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坐在月亮底下，静静地看着旧东宫里的花草，代替了所谓眼泪的告别。

我在天亮之前离开，前往王将军那里，王将军说可以帮我参军，去西边的战场，我没有户籍什么的，王将军说有了军功以后，这些都好说。

然后我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徒步前往了西边，那边黄沙漫天，我不像将军那样有马，只能走路，行军匆忙，环境也很艰苦，跟我以前当杀手杀人还不一样。

军队说是军队，实际上到了底层，多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人，就比如我这个小队，天南地北的五个人全说着方言，比划了半天才说清楚。

但好在不耽误打仗，小兵不需要说话，只要能听懂号子和鼓声，再之后不死就好了。

可没想到的是，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死。

有时候不一定是被敌人杀死，我的同伴，短短半年就换了七波人，先前的有的病死了，有的在黄沙里迷了路渴死了，还有的想悄悄逃走，被领军抓回来处死了。

最后就是死在战场上，敌人手里，也有时候是自己人的弓箭下。

我没死，因为我还想回去见荀翎，但我也受了伤，有次差点死了，迷迷瞪瞪烧了七天，我的同伴以为我要烧成傻子，已经在向领军请示去周边的村落打听有没有人愿意要傻子种地，还好我没傻，第八天我醒了，我梦见师娘大喊着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说我要回家。

然后我听着，我就想起来了，我也要回家，荀翎还在等我一起看风景。

想到这里我就很着急，就给我急醒了，坐起来的那一刻头疼欲裂，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战场上呆了一年，我才终于开始想，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在这天和地连在一起的‌‍‎‌黄‌‎‌‎‍色‎‌‎‌‍沙漠里，我没有找到答案，可能我这一生都找不到这个答案了，可我觉得也没关系，只要荀翎还在某一个地方活着，我就觉得我也可以继续活着。

死去的人，我手下的亡魂，无论怎么哭嚎，无论身后有什么人在谴责我，无论眼前有什么人想要杀死我，也无论梦里有什么人在哭，有什么人在等，我都不在意了，我允许我自己活在荀翎的身边，我想一直看着他，我想他也能看着我。

承元八年，西边这场战事也结束了，吐蕃投降，等着文书在朝廷那边签完，我就可以跟着大军回京。

三年了，我在这沙子里呆的，粗糙很多，也黑了很多，也长个子了，虚岁二十二，左胳膊上有很长一道疤，后背上也有，不过后背上的疤是上战场之前就有的。

我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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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单元突入！终于可以谈恋爱了我哭